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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琴 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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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湖山以外的北部,出了丘陵地,便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一条宽阔官道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路两旁青草离离,随风荡起层层波浪。再向北延伸,约莫三百里,便能看到块块农家田地,阡陌纵横,串出一片欣欣向荣。偶有农夫荷锄而出,迎着朝阳,笑意盈盈,不时的有孩童嬉闹声远远传来。

    许是大清早,官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只是其中却有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不时的打着哈欠,噘着嘴一路的嘟囔着。身旁的一看似老实巴交的灰衣布袍男人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前。

    再细看这小女孩儿,虽说面庞略瘦,脸色略显苍白,但那一双丝绒一样的眉毛,却像蝴蝶的触须一般弯在那里,显得特别黑。双眉之下,一双宛若杏桃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琼鼻微翘,小嘴微红,实在是惹人怜爱。只是此时的她,精神实在是不怎么好。

    “三叔,为什么大清早的就要赶去阳城啊,好困啊……”小女孩儿说完又是一阵哈欠。

    灰袍男子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疼爱:“再过几日你那娘舅的孩儿就要礼冠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神又变得黯然:“你娘亲临终前交代过我,要在林家孩儿礼冠的庆典之前送你去娘舅那儿的。”女孩儿听到娘亲的时候,身子微微抖了下,停了下来。

    灰袍男子面上一阵不忍,蹲下来摸着女孩儿的小脸蛋,轻声道:“瑶儿,要听话。不是叔叔不要你,只是叔叔实在是顾不得你,我四海漂泊,不能一直带着你……”

    “叔叔我知道的,”小女孩此时也是扬起了头,和煦的阳光下,脆生生的声音惹人心疼,“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男子抿了抿嘴,起身带着女孩儿向前赶路……

    日上三竿,官道上人马渐渐多了起来,远远望去,一座小城矗立在官道尽头。青石城墙,厚重沉凝。正中城门大开,行人往来,熙熙攘攘,城门上书一块大匾——阳城。

    “呼……”一灰袍男子背着一女童行至城门口,深深吐了口气,“终于到了。”正是清早的那叔侄俩。

    女孩儿此时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舔的不亦乐乎,感觉到叔叔停了下来,抬头看看了城门:“叔叔,到了吗?”

    男子将女孩放下,牵起小手边走边说着:“到了,这里就是阳城了。”

    说罢,牵着孩子的右手就进了城门。

    女孩儿从小就生活在穷乡僻壤,年纪尚小,而这阳城虽小,其繁华却依旧不是她生活的小镇所能比的。一路上,她眨巴着大眼睛,眼睛不时的闪过好奇之色,一脸的新奇与兴致勃勃。而灰袍男子则时不时的向旁人打听着什么,又按照路人的指点渐渐往城东而去。

    前行不久,方一转过一个弯来,叔侄俩人就看到前方乱糟糟的一片。

    道路上满是摊铺用的木板,货物也是随意的丢弃在路上,有些已经碎裂成块块木屑,看起来狼藉不堪。而不远处,一大群的人也不知何因,围成一团,人数颇为不少,看起来竟是黑压压的一片。

    灰袍男子带着小女孩儿一路前行到了人群旁,透过人头间的缝隙瞥了一眼,却是看到场中两个少年,一白一红,正是林漠尘与呼延绍明二人。

    “哟!地板都踩裂了!脚不疼吧?”看着一瞬间就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林漠尘,呼延绍明倒是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从容的躲开对方的一拳,还不忘嘲讽一番。

    听得呼延绍明此言,林漠尘气的脸色铁青。当即嘴中一声大喝,脚下大力一跺,凌空而起,身子横在半空,对着其面门狠狠的甩出了右腿。

    人群中的灰袍男子看到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而场中呼延绍明看到林漠尘这般凌空而起,眼中精芒一闪。当即右脚上前,身子微侧,左臂竖起,挡住了林漠尘横来的一腿。旋即右手手指屈伸,猛然一握间,一簇淡不可见的蓝色火焰氤氲其上。

    身在近前的林漠尘也是瞬间察觉到了什么,眼光一闪,看到了呼延绍明灵力氤氲的右拳,脸色刷的一下变作惨白之色。

    呼延绍明看着脸色大变的林漠尘,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轻声一喝:“双狮拳!”

    “灵力外化!”林漠尘惊呼出声。

    林漠尘心中开始慌了起来,这要是结结实实的挨上这一拳怕是要在床上躺半年了。只是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见他极力的扭动身子想要躲闪,带起腰间的玉佩也是晃动了起来,却依旧躲不过轰向小腹的一拳。呼延绍明冷笑着,仿佛看到林漠尘倒飞而出,痛苦呻吟的模样。

    身在人群的灰袍男子看着场中两人,古井不波的双眸陡然间一阵紧缩。眉头一挑,空出的右手中指一瞬间按于拇指之下,一丝微光浮现,右臂抖动间,对准了呼延绍明挥出的右拳。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呼延绍明的拳头就要正中林漠尘小腹的时候,场中响起一声轻啸,一道黑影闪入场中,左手五指成爪对着呼延绍明的右拳一抓而下。右手则如闪电般探出,将林漠尘提了在手中。

    “砰”!

    一声轻响传来,只见一黑色长袍的身影背对众人,笔挺的站在林漠尘二人之间,修长却略有些黝黑的左手大张,紧紧的握住了呼延绍明的拳头。

    “哗!”

    人群中也是发出一阵惊叹。那欲要出手的灰袍男子见得场中情势,也是放下了右手,停下来看着场中三人。

    身在其中的呼延绍明一阵恼怒,眼看就要得手,却被眼前之人所阻。大声喝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未曾理会身后的呼延绍明,右手一松,将林漠尘放了下来。

    林漠尘忽然得救,抬起头来,正准备道谢的时候却看到了黑衣人那冷峻却熟悉的面庞,面上瞬间露出了欣喜之色,连道谢都忘记了。

    嘴巴一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面前之人身后的呼延绍明对着黑衣人挥起了左拳。

    “小心!”林漠尘惊叫出声。

    黑衣男子眼角一扫,左手猛然用力向前一拽,呼延绍明身形不稳,便向前跌去,黑衣人这才转过身来,右手成刀,劈在了扑来的呼延绍明的胸膛之上。

    “啊”的一声惨叫声中,呼延绍明蜷曲着身子倒飞而出,滚落在地。

    众人乍一看下,眼前都是一亮。脸颊棱角分明,浓黑剑眉,宛若漆刷,眼睛不大,却恰如其分,眸子颇为黑亮,散着精光,一头及肩长发披散开来,飘飘而动,虽是皮肤略黑的少年模样,但胸膛横阔,又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气概。只是细细的看去,其右额鬓角处,却有着一道细长漆黑纹路刻在其上,状若闪电,平添几分妖异之感。

    直到这时,位于他身后的林漠尘才一脸兴奋的扑上前来,大声的喊道:“哥!”

    原来,此人就是林漠尘的哥哥——林漠风。

    林漠风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漠尘于是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自己的哥哥,随后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都怪我,没修炼好,又给我们林家丢脸了。”

    兄弟俩谈话间,呼延绍明也是被身后的几人扶了起来。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身子更是忍不住的颤抖着。只是他心中却是一阵后怕,方才那人出手的瞬间,他竭力将全身灵力调动起来,护住了胸膛,可还是被一击抽飞。倘若自己稍微晚一点,恐怕现在就不是这么点皮肉疼痛了。

    呼延绍明努力的抑制着身子不要颤抖,继而抬头狠狠的盯着林漠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是更多的是深埋在其中的恐慌之意。

    “我们走!”呼延绍明低着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几人略微迟疑,呼延绍明就喝道:“走!”

    一行几人立即将呼延绍明扶上马匹,牵着马匹,快步的离开了。

    “哥!娘说你还要几天才回来,怎么这么快?嘿嘿……”看着呼延绍明几人离去,林漠尘一脸的笑容,乐呵呵又对着林漠风的道。

    林漠尘却是一言不发。

    “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先回府中?爹和娘他们看到你回来,一定高兴的很呢!”林漠尘也不在意,继续说叨着。

    身周的百姓们见得几人离开,也是散开了去,许多人开始收拾街道上的杂物,继续做生意了。

    林漠风看着场中人散去,眼睛盯着渐渐消失在街角的灰袍身影,眼睛微微的眯了下。

    “哥,你在看什么?”林漠尘依旧絮絮叨叨的。

    林漠风眨了下眼睛,也不答话,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你怎么还这样啊,我这跟你说半天,怎么一句话都没有,你……”林漠尘跟在身边,一路抱怨着,两人渐渐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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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袍男子带着侄女沿着青石路面前行不久,左转就看到了一座府邸,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林府”两个大字,左右各站一名仆人。小女孩盯着大门两旁的巨大的石狮子,一脸的好奇。门口的仆人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两人,其中一人上前问道:“请问您是?”

    灰袍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水,伸入怀中拿出一块黑布打开来,露出里头巴掌大小的一块玉佩,只是玉石表面颇显朦胧,看不清上面雕的什么。将其递给仆人后,轻声说道:“请把这个交给林家主。”

    仆人郑重的接过玉佩,听到男子的话面上一愣,弯了弯腰,恭声说道:“您稍等。”转身入了府中。不一会儿便一路小跑出来了,身后跟着一面目英挺的黑袍男子,一脸急色匆匆,正是林乘风。出的门口,便指着灰袍男子道:“大爷,就是这位客人了。”说罢,退到其身后的门边上。林乘风看了眼灰袍男子,当目光扫至身旁的女孩时,眼前却是一阵恍惚。随后深吸口气,对着灰袍男子道:“那玉佩从何而来?”

    “是她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说罢将身庞女孩儿抱到了身前。

    “她母亲呢?”

    “过世了。”

    林乘风微微抽了抽嘴,一时间竟是失了神,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她临终前有交代什么?”

    灰袍男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父亲呢?”

    “不知。”

    “你又是谁?他娘为什么把他交给你?”

    “我……”灰袍男子面露迟疑,继而咬牙道:“我是他叔叔顾天鹰。呃……大嫂交给我是因为我大哥了无踪迹。孩子无人可托付。所以……”

    林乘风听到此处,脸色怒色一闪,冷哼一声,微微颔首,脸色柔和了一些后,上前摸了摸女孩儿的羊角辫,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扑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黑袍男子,又望向自己的叔叔。

    “他就是你的娘舅。”

    女孩哦了一声,转而看着蹲着的黑袍男子:“娘舅,我叫顾琴瑶。”脆生生的声音缓缓飘荡开来……

    林乘风愣住了神,思绪辗转,犹记得当年那风华绝代的少女,面对盛怒的父亲,怀抱玉琴,娇小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却满是的决然……犹记得她白衣胜雪,青丝三千,转身离去。

    哪怕清泪两行,哪怕家法鞭笞,哪怕世人唾弃……

    只是此经离去,再也不曾,也不能相见了。

    “琴瑶……琴瑶……”林乘风嘴中碎碎念叨着,心中暗道:“妹妹,我会照顾好瑶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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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邸内,正堂当中,一两鬓斑白的老人高坐堂上,正是林家的家主林青阳。只是他时而盯着门口怔怔出神,时而摩挲着腿面上的双手,喃喃自语,隐约听到“晴儿”两字。

    就在这时,门口现出两大一小三个身影,正是方才在府邸外的三人。老人看着进得堂中的三人,立即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黑袍青年身上,声音略显焦急:“乘风,晴儿呢?”只见黑袍青年上前几步,行至老人身边开始耳语。老人听着听着,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待得林乘风说完,老人竟然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颓然。

    “爹,您怎么样?”林乘风一脸的关切。

    堂下的小琴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人一脸的忧伤,竟然走到老人身前,说:“老爷爷不哭。”

    林乘风扯了下小琴瑶,说:“叫外公。”

    顾琴瑶一时间不知所措。

    林青阳微微扯了扯嘴角,声音颤抖着说:“叫外公。”

    琴瑶扑闪了一会儿大眼睛,脆生叫道:“外公!”

    “哎!”林青阳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但转眼恢复了常态,摸着琴瑶的头说:“你叫什么?”

    “外公,我叫琴瑶,顾琴瑶,您叫我瑶儿,娘也这么叫我!”小琴瑶稚嫩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琴瑶……琴瑶……”老人嘴里碎碎的念叨着,随即苦笑着说:“好听,好听……”

    说罢,站起身来,将琴瑶揽入怀中,转身对着乘风道:“好好照看瑶儿,莫要让人欺侮了。”转而将琴瑶放下,对她说:“瑶儿,跟舅舅先去住的地方好么?”

    琴瑶看了眼自己的叔叔,继而点了点头,跟着林乘风出了门去。

    老人看着小琴瑶出了门,又坐在椅子上盯着堂下的灰袍男子,冷声问道:“你是谁?”

    “回林老爷,我是顾天鹰,顾天鹏的弟弟。”

    “哼哼……”林青阳冷冷的笑了一声,脸色不愉地道:“顾天鹏呢!”

    灰袍男子苦笑一声:“恕在下不能直言。”

    “那晴儿是怎么死的?”

    ……

    不一会儿,顾天鹰离开了林府,而林青阳却依旧呆坐在堂中,只是手中握着一块玉佩,眼眶通红,嘴中不停的念叨着:“晴儿,是爹不好,爹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