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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地逆转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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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世间皆无常,无常乃苦。

    自从文莲去了县城一趟之后,安和镇就经常出现一些陌生的人,似乎这个古老的镇一下子就成了受人们追捧的古迹一样。

    柳师爷来了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夕阳已经快要钻入天边红色的云彩中了,将世界烧成了一片绚烂。

    三个穿着衙差服装的人来到了这个镇。其中走在后边的一个人最为显眼,那人体格魁梧,两米多高,两只足有孩的腰那么粗疙疙瘩瘩的手臂裸露在外面。前面两个人一个面黄肌瘦,却显然是领头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头发发黄,稀稀拉拉的爬在核桃大的脑袋上。另外一个人羡尘认识,就是当时姐姐在县衙的时候那个身材瘦的看门人。那领头的人拿着一把折扇,走路摇摇摆摆,似乎觉得身上的官服非常别扭,一直在扭来扭去的。他随着那个瘦看门人的引领脑袋不停地在左右地摆动,似乎是对这个镇子非常感兴趣。

    这一队人所到之处马上就吸引了镇子上人们的目光,人群渐渐地聚集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准备看一场好戏再次登场。

    那三人来到了羡尘家的门前站定,似乎准备敲门了。人群中马上传来了窃窃私语,互相印证着自己的猜测。

    羡尘和姐姐正在家里面做饭,炊烟从家里的烟囱中冒出去,在空中袅袅地朝天上飘去。

    突然,羡尘听到门口传来嘭的一声,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他吓了一跳,赶忙和姐姐出门查看,只见高矮胖瘦三个人走了进来。

    那瘦的衙差朝文莲一指,低声问道,“三少爷,您觉得怎么样?”

    那个手中拿着折扇领头的人顺着瘦的衙差的手指一看,顿时两只眼睛就盯在了文莲的脸上。他脸上的红潮更加红了,眼球似乎都已经充满了血丝。

    “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扇子合拢,这个所谓的三少爷用扇子拍手,连声了,好,好,好,三个好字。旁边瘦的衙差露出谄媚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得到了三少爷的赏识感到十分的满意。

    羡尘脸上满意疑惑,他根本不知道这三个人来有什么目的。于是走上前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文莲却突然失声喊了一句,“羡尘快回来!”她抢上前去想把羡尘拉回来,但是那个领头的三少爷已经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抓住了文莲的手腕。文莲尖叫出声,用力一拉,那三少爷干瘦的胳膊却用一种特殊的用力方法,将文莲的胳膊锁住,任凭文莲如何用力却丝毫没有办法抽出手来。

    羡尘回头看到姐姐被那个人抓住,热血抑制不住地上涌,像一头豹子一样低声吼了一声,转身就要冲过去教训那个枯黄头发的三少爷。可是他的衣服领子却被人从后面抓住了,紧接着被那个身材粗壮的人一只手拎到了空中。他的喉咙被衣服领子卡住,根本无法呼吸,一瞬间眼睛里面全是一颗颗的光在乱窜。耳朵里轰隆隆地,隐约听到了姐姐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枯黄头发的人用力一带,文莲又是一声惊叫,脚下一软竟然就跌到了那人的怀中,三少爷趁势抓住了文莲的另外一只手,伸长了脖子在文莲的勃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少爷陶醉地仰头朝天,眼睛翻白喃喃地,“啊,香,太香了,幽幽的……”

    他又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如同冬天饥饿的狼,贴在文莲的耳朵,“幽幽的……处子香……”

    文莲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她不顾一切地大声求救,喊着,挣扎着,用牙齿去咬那人的手,但是却被轻易地闪开了。

    三少爷双眼闪闪发光,转过头对着那粗壮的和瘦的衙差,“你们两个在外边,别让不识好歹的来坏了爷的好事。”

    完就拖着正在哭喊的文莲朝屋子里面走去。

    这时门外围观的人仿佛全被醍醐灌一般,突然都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人群中像是要炸开了锅,一些人想要去帮忙但是却无人敢做这第一个出头的人。前几天找文莲写信的刘大哥急得团团转,最后终于一跺脚就要冲上去帮文莲的忙。他刚冲出两步就被他媳妇死命地拽住了。女人瞪圆了眼睛对他喊道,“你干什么,疯了吗,不要命啦?!惹了这些人咱们以后还能过日子吗?”

    刘大哥猛地甩开他媳妇的手,双目圆瞪,指着院子里面的三个人,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那就让这三个畜生在光天化日下面行凶吗?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刘家媳妇被得愣愣地站在那里无法回答,她突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哭嚎着,“你去吧,去吧,是生是死我都不管了……可怜我那孩子刚刚出生,你要惹上了这么一趟子事……可让我们娘俩孤苦伶仃地怎么活啊……”

    刘大哥看着自己的媳妇,终于重重地仰天叹了一口气,他本来身材高大,这时心中悲愤已经到了极,嘭的一脚将大门踹烂,两滴清泪洒在了尘土飞扬的地上。他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刘家媳妇看着自己的男人跑了,就伸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清泪,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跟着刘大哥也跑了出去。

    羡尘却还被那个粗壮的衙差用两条几乎和他腰一样粗的手臂抓着,他的关节被反转了过来,像是一头被擒住的幼狼,不停地挣扎,尽管每一次挣扎都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痛苦,但是他却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疯狂。他的口鼻都被那个人捂在手中,根本无法透过气来。羡尘的眼前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头也在清晰和眩晕中徘徊。隐隐约约地,他能听见姐姐越来越远的哭声,喊声,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没办法动弹,没办法发声,这个两米高的人简直就是一架人形枷锁。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会对姐姐这样,姐姐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从来不对任何人大声话,从来不对人发火,从到大,从来没有人看到姐姐不是微笑的。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做?

    天空中渐渐地乌云密布,云层在天空中翻滚,似乎就压在人们的头。明明是黄昏时分,却已经仿佛是午夜。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在云层中穿梭而过,紧随着的是一声炸雷响过。

    院子外面的人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离开了,包括郝掌柜家的那些伙伴们。可是虎却还缩在一个角落,眼神中流露出来不知道是恐慌还是内疚的情绪。镇子里头的老人们也没有离开,他们在院子门口围成了一个圈,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沉默地站在一起,把这个院子围成了一个的舞台。沉默,无人话,似乎正是大剧刚开前的静默,所有人都在等着开幕,人群稍稍有些躁动。后来的人被先来的人告诉剧情提要,所有人都怀着紧张又期盼的心情在等待着。

    羡尘的意识渐渐迷糊了,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到屠宰场的猪一样,只能静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被屠宰的命运,在这人间的剧场上。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锐利的刀割在皮肉上,刺激着围观人的感官。

    屋子里面传来了姐姐嘶哑无助的哭喊和盆盆碗碗摔碎的声音。一声男人的惨叫之后传来了那个枯黄头发的人的恨声咒骂,“贱人……<婊>子老实,这样你会少受一皮肉之苦……哈哈哈哈……没人来救你的,别喊了……哈哈哈……”

    接着传来了啪啪两声和姐姐尖声的惨叫。

    羡尘身体里面涌出来一股无法阻挡的愤怒,他的身体猛地一阵颤抖,牙关紧咬,血从牙缝中流了出来。那粗壮的男人听到羡尘口中低声的嘶吼,“不要……都滚……”他感觉手中的少年要从自己的掌控中逃出来了,他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又轻蔑一笑,随后身子一转,将羡尘的胳膊别在一起,一个擒羊式向着羡尘的腰重重的坐了下去。

    羡尘马上感到了一股混合着土腥味和铁锈味的气体冲进了鼻腔。他没法话,泪水和血水在脸下面流成了一滩。他喘不过气来,喉咙中有一块烙铁在蠕动。恍惚中,他的眼中又浮现出了那匹拼死把自己带到了县城里的马,悲伤空洞的双眼仰望着天空。生命多么的可笑啊,你像是一只猪一样被放血,像一只鸡一样被断喉,像一匹马一样被死后食肉。

    又是一阵眩晕……黑色从四周涌过来,把羡尘的视野吞没了,就连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色……

    什么,这里是哪里?

    羡尘似乎又回到了他纵马在黑暗中狂奔的那些个晚上,天空中是永恒的黑夜,整个世界全被墨汁一样的黑暗包围了,他骑在马背上,心跳的快极了。那些黑暗的角落里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害怕极了,越来越快地催促着马快一向前跑,似乎这样就能离开那些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跑出这个恐惧的世界,似乎这样才能看到前面的光明!

    屋里面又传来了姐姐已经不似人声的惨叫和那三少爷豺狼般的笑声。

    风吹了起来,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层中闪电如同一棵树一样从一开放出来,分叉蔓延,紫色的树干在天空中一闪而过,随后轰隆隆的雷声如同天上的神仙发怒。

    突然,似乎已经昏迷了的羡尘在那人的屁股下面如同垂死挣扎的鱼那样猛地昂起了头,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空气中有血沫飞过。在那个漆黑的世界,他听到姐姐的惨叫声从前面传来,羡尘恐慌无比,他不知为何弄丢了马,自己在一片黑色的空间里向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飞跑。血从他的气管里喷了出来淋在前胸,但是羡尘没有时间去擦,他只是向前跑,前面是光,是安全与宁静!可是这整个世界都是黑的,越向前跑越是黑暗的墨色,墨色凝重,沉重的如同最幽深的血潭!羡尘嘭的一声摔倒在地,姐姐的声音撕心裂肺,他呆坐在地,眼泪鼻涕从脸上垂下却不哭出声音,早已经痴了。

    前方,渐渐的姐姐的哭声不见了,没有光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

    巨大的悲伤在羡尘的心中炸响,他如一条癞皮狗一样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牙齿咬在一起,狰狞的脸上满是血与泪水如同刚刚逃出地狱的恶鬼,一股无与伦比的意志伴随着凌厉的恶意冲入了他的脑袋。

    世界陷入了安静,没有那些眼睛也没有姐姐的呼喊。羡尘任由那黑色的宁静包围了他,他接受了这黑色,于是黑色变得温暖起来,就算是天空中的万钧闪电和咆哮的雷声也没有打破这团漆黑的黑暗。

    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脸上,他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嚎叫,心扉中欣喜若狂。他转身,去寻找更多的快乐,一些枝条惹得他烦躁不堪,他手舞足蹈,似乎在和那枝条跳舞。随即又对这感到了厌烦,他又发出了一声嚎叫,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更多温热的液体喷了出来。那甜美的汁水和被扑倒时发出的响声让他心中更加的亢奋,他像是一个贪婪的美食家,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猎物,不肯浪费一滴食材。最后,他又把那些猎物撕开,更多的汁水撒在了他的身上,他沉浸在黑暗中,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