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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恕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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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斐心急如焚,他担心布奴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是当真杀害了俞师桓,堕入那狐狸不怀好意的彀中不,只怕自己也必须要对整个伏魔道有所交待,布奴莎成为自己女儿的时日不长,但那份父女亲情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甘斐可不想面对大义灭亲的结果。nnnn,≡.↑.co≮m

    一路上甘斐一直在想,要他对布奴莎下手,又或者眼睁睁看着其他伏魔同道诛之为俞师桓复仇,一触及这个念头,甘斐便是直打哆嗦,他不忍再想下去了,为今之计就是加快飞身而行的速度,只盼在那丫头做出傻事前,一行人能够及时赶到。

    眼见山藏村近在眼前,还有玄灵之气透洩而出,甘斐心里一咯噔,果然事发了,一手被身边的杜嫚攥着,另一手却不自禁的扬起了宽刃长刀,只希望这刀锋将饮咥为恶妖类的鲜血,而不是痛苦的夺去自家莎儿的性命。

    “娘妈皮的,这里有味儿!”一行人中,还是无食的鼻子最灵,旁人尚无察觉,都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村落之上,他却发现了下方倏闪即逝的妖灵气息。

    紫菡院的女弟子是主持飞行疾赶的主力,有了无食的提醒,她们也感应到了一丝异样,倒不是她们的觅魔之术远在其他同道之上,而是紫菡院玄术秘法皆是男性妖灵的克星,恰好又在白狐心神不定,**炽热之际,饶是他身法诡谲超卓,却还是被她们辨出了蛛丝马迹。

    秦嫔转头示意,一众女弟子心领神会,飞行的队列渐渐变化,团团围住了下方积雪皑皑的山林,陡然间,女弟子们斜掠滑翔而落,堪近地面之时,又将所携同道轻轻一抛,这几个多是力宗俊杰,身手矫捷,凭空而降若气吞万里,双足刚刚踩及雪地,兵刃便已在手,在他们身后,刚刚落下身形的紫菡院女弟子们已是结成阵势,紧紧的看住了这片山林的所有出路。

    甘斐早已不耐,宽刃长刀上黑光一闪,破体罡气劲风呼啸,直射入山林之中,口中沉喝:“出来!”

    罡气穿过山林,翻绕迸炸,地面微微震动,树木枝头积雪簌簌而下,直到此时,几位乾家师弟才算真正见识了甘斐现在的能为,嵇蕤和栾擎天站在甘斐身后,瞧得咋舌不下,不住寻思,二师兄功力失而复得,却是从哪里习得如此更胜从前的本领?

    将岸和陈嵩则脱开了大队,他们直接立在了山林高树之,将岸神目如电,陈嵩双眼炯炯,留意着山林中的异动,看甘斐罡气尚未覆盖完全,将岸反手一抬,自身的玄天罡气亦是绽然而放,几株山林最旁侧的树木喀喇喇从中断裂。

    无食冲着山林汪汪大叫,一边叫一边骂:“没错,狗日的就藏在里面,是股子狐狸味儿,娘妈皮的藏得好鬼,仔细搜,他跑不了的!”

    ……

    白狐也没想到伏魔道的追兵来得这么快,看到为首的甘斐,以及将岸陈嵩一行,心里暗暗叫苦,甘斐能够推断出俞师桓的失踪和他有关,甚至立刻猜想到他带俞师桓来山藏村的目的这并不奇怪,可他实在想不通,怎生这些伏魔道就抛开了艰危无比的洛阳战局,竟然追到了这里?

    白狐对洛阳还停留在虻山天军合围之势已成,伏魔道岌岌可危,胜局就在咫尺之遥的印象里,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这份闲情逸致,放下了天军参事的职司,倒来为这情场欢爱奔波。他又哪里知道,自他离开后不久,情势急转直下,阒水突袭虻山本境,天军仓促班师回援,这两天下来,虻山已被阒水一统,便连他的骐骥王也成了阒水圣王郎桀的阶下囚。

    能够从那个老人的手下走脱已是万分庆幸了,何曾想到这没走多远,伏魔道追兵便已近在眼前,白狐再如何自负也知道,单一个甘斐自己就讨不了好去,就更别还有那曾经的天军副将将岸以及这许多伏魔道高手环伺四周,尤其那紫菡院的剑阵,怕是数百天军之阵尚且未必攻得下,何况当前只己一身之力,惶惶然正如惊弓之鸟,却如何抵敌?

    力战自不可取,白狐连现身依靠巧舌如簧觑机逃走的念头都没有起,只要给他们发现了形迹,自己就根本没有走脱的机会,只有把自己隐藏起来,让他们遍寻无获之下露出罅隙破绽,这是今日全身而退唯一的希望。

    白狐的隐身本领当真是冠绝当世,他将自己身形缩得与满地积雪混为了一体,随着碎雪土屑一起迸开飞溅,并且绝不稍动,竭尽全力的使自己接近龟息之态,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那些伏魔道又能如之奈何?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鼻子异常灵敏的无食和对男性妖灵之气极度敏感的紫菡院女弟子在,白狐在一开始就会被忽略,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只是感知到白狐的些微气息,却无法确定方位。

    若单一个白狐,本用不到这么大阵仗,但临来时,众人听甘斐过,这白狐手下爪牙众多,而且都是身手不俗之辈,因此极为郑重其事,不敢稍有懈怠。

    场上最着急的却是甘斐和苑芳菲,甘斐牵记布奴莎所为,山藏村传来的玄灵之气虽非妖氛,却也更令他放心不下,罡气搜索一时无果,当下再不耽搁,抛下一句:“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去村里先看看!”看甘斐迈开大步,向山藏村疾奔而去,苑芳菲青影一晃,纤细的身形仿佛足不地,借着厚厚的积雪疾速前行,几下子就赶在了甘斐头里,她是太过担心俞师桓的安危,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俞师桓的,那还有心思和那不知其踪所在的妖魔纠缠?

    再往后,却是丁晓和颜皓子紧紧跟来,他们在山藏村轻车熟路,也同样对那玄灵之气颇为好奇,丁晓青光遍体,速度远在徒步飞奔的甘斐之上,一手拖着翅膀受损,身法大不利落的颜皓子,很快追上了甘斐,伸出另一只手:“甘兄,我带你走,更快些!”

    甘斐刚和丁晓把手搭上,便见村头现出几个人影,一圈白光环绕,布奴莎和洽儿还有黛丝莉赫然在列。

    甘斐狠狠眨了眨眼睛,疑心是自己眼花,心头忽又一跳,人影最侧旁,却不正是那俞师桓?

    已经抢在最先的苑芳菲嘤咛一声,语气充满了欢喜:“俞师兄,你没事啦?”

    这使甘斐肯定,面前的一幕绝不是错觉,疑惑恍惚只是一刹那,惊喜之意很快从心底涌现,不管发生了什么,谢天谢地没有出现自己最担心的事,甘斐喜极而呼:“乖闺女,爹爹回来啦!”

    洽儿早迎了上来,和甘斐撞了个满怀,甘斐收回长刀,一把将洽儿狠狠抱紧,旋即又把她高高举起,又笑又叫:“哈哈,乖闺女哦。”如此狂喜之下,他甚至还很细心的拭去了洽儿嘴边残留的汤渍。

    黛丝莉静静站在一旁,微笑不语,甘斐转向她,却很礼貌的头,表示招呼,又直望在布奴莎脸上。

    “你这丫头,急煞爹爹了。”

    布奴莎的笑容很甜美,连那熟悉的吐舌头俏皮表情也显得分外可爱,甘斐不由的看了看一旁的俞师桓,这是怎么回事?莎儿见到了仇人,却还好端端没事人一般和他站在一起,她面上的表情却又为何如此平静?

    俞师桓对苑芳菲那种异乎寻常的热情似是颇不适应,却没忘记在和甘斐眼神对视之后拱手一礼:“多谢甘师兄远来相救之情……”语气略一顿,回看布奴莎一眼,“……也多承令媛恕仇不杀之恩。”

    布奴莎的笑容一敛,表情变得深沉,甘斐还是第一次看到布奴莎现出这样成熟的神态:“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作恶,失去我的父亲和姐妹,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对奶奶下的毒手。”

    甘斐奇怪的发现,一向心高气傲的俞师桓在布奴莎的抢白之下竟是异常淡然,还向布奴莎微微欠身:“俞师桓遇事乖张,秉意执妄,现下思之,亦尝有痛悔之意。姑娘以德报怨,更令俞师桓惭愧,喜见姑娘得证大道,堪为俞师桓楷鉴。”

    俞师桓几时变得这般谦逊了?莎儿又得证了什么大道了?甘斐越听越奇,苑芳菲则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布奴莎,布奴莎的美艳令她大为吃惊,也令她隐隐含着敌意,倒不是因为对方身为妖灵,而是在心上人面前出现这样一位绝色佳人,还有恩怨纠葛,这使她几乎下意识的有些不舒服的联想。

    少女心态,俞师桓却哪里能想到这些?见布奴莎面对甘斐复展欢颜,乖巧的向他怀内一靠,甘斐乐呵呵的,一手抱着洽儿,一手揽着布奴莎,跟她们脸贴脸的好一阵亲热,便对甘斐拱手一示:“甘师兄,这位是颜无当前辈。”

    甘斐这才注意另两个人影,那老人盘腿裾坐于后,一脸笑眯眯的和蔼神色,身边梅丫微侧着脸,见甘斐眼神看来,才轻声喊道:“甘大叔。”

    “啊?这不是……”甘斐几乎又要疑心自己眼花了,端详了几遍终于确认,“这不是梅丫和……老族长么?老族长,恁……恁几时……”一跟老族长话,甘斐就不禁用起了本村土白。

    “恁伢出息咧,什尼几时?恁伢刚来村里,厄就晓得恁是什尼人哩。”老族长笑着指了指甘斐的宽刃长刀,“虽然没了功力,这把刀却瞒厄不过,全是伏魔戾气哩。”

    甘斐愣怔了好半晌,脑中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昔日刚进山藏村的一幕幕情景又再浮现,无论他怎么想,他还是无法把那个老态龙钟的老族长和伏魔之士联系起来。

    老族长又指了指甘斐身后的丁晓和颜皓子:“还有恁两个,不是晓得恁们也是伏魔道中人,村里就那么快接纳恁们了?真当厄这族长老糊涂咧?”

    颜皓子挤眉弄眼的扮了个鬼脸,思量不出老族长倒底用什么法子隐藏了自身灵力,竟是完全感应不出丝毫异样,而丁晓在惊讶之后又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晚辈有眼无珠,不识前辈云龙暗隐,一向多有失礼,尚乞前辈恕罪。”

    “罪什尼罪,恁伢早就来过这里哩,那天晚上的蛾子精不就是恁捉住的?拂袖天青,一朗乾坤,天青会的名头也是久仰的咧,丁会主果然不凡。”

    连那晚对慕萤的擒获,这老族长竟也悉数了然,丁晓大为感慨,而事后从慕萤口中得知,他来此地,纯是为甘斐和布奴莎的气息所引,然而以那慕萤如此高明的感知之力,竟也对这老族长懵然无觉,更可见老族长之深不可测。

    适才俞副盟主了老族长名姓来,颜无当?丁晓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凝神回思,一时无语。

    甘斐还在发问:“老族长,恁这般厉害,如何不早对厄?恁也晓得厄是什尼人了嘛,倒瞒得厄苦哩。”

    听着甘斐别扭的口音,连俞师桓也有些忍俊不禁。

    “恁伢傻咧,真以为恁是乱撞撞进村里来的?不是发现恁伢是落难的伏魔道,还带着古怪的女囡,厄能放恁伢进来?”

    “老族长也察觉厄闺女那时候有古怪?”甘斐挠挠头。

    “甘大叔,别爷爷了,就是我也能看出来哩。”梅丫在老族长身边接口,“你家洽儿那时候身上灵气飘浮,眼睛里时常发出蓝光,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哩,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真正正蒙在鼓里。”

    甘斐面露尴尬之色:“那时候……那时候不是身子骨不大好嘛……不过这也挺好,恁瞧,厄现在两个乖闺女哩。”

    洽儿两手环住了甘斐的脖子,布奴莎……源于复仇誓言的名字已然大不恰当,现在开始,她就是莎儿了,莎儿依偎在父亲的臂弯里,甘斐笑得容光焕发:“敢情老族长都晓得,就厄一个傻子一样什尼都被瞒着,”忽然想起,“那老族长那时候还让厄大破费?帮人倒是帮到底呐!”

    老族长眼一翻:“恁伢财主哩,花钱给村里不当得?”

    甘斐连忙陪笑,他现在心情大好:“当得当得,把厄花成穷光蛋也当得。”

    正在叙话,沉思良久的丁晓猛的抬头:“前辈是叫颜无当?听浪岛凝露城前城主颜无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