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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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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高个大汉却对着甘斐一众很轻蔑的划了划手,驱赶之意不言自明,而另一个门边显得矮壮些的大汉则依旧是神sè肃漠的模样,看也懒得看甘斐一眼。

    “你做什么!”甘斐怒气冲冲的重复了一遍,纯属下意识的像昔ri一般,带着嚣烈的眼神盯着对方的眼睛,并且横身挡在了对方面前。

    遗憾的是,全无气势的这横身一挡落在高个大汉眼中,不过是一个山乡野汉在恼怒下,如所有蠢笨匹夫一样的聒噪取闹,而高个大汉相信,这野汉胖大的身子根本经不住自己一拳,若不是怕惊扰楼上的贵人们,直接一拳打翻了这厮倒也省心。

    所以,那高个大汉暂时克制的没有cāo起他的铁拳,只是冷冷的扫了甘斐一眼:“不是说过了么?这里今天不做营生,你等自去!”

    火气一上来,甘斐便好像忘却了现在自己虚弱的事实,还像从前那样,大喇喇甚至带着嚣张的一指那高个大汉:“好端端便推了爷一下,不会好好说话?”几个村里后生正惊慌的拉着甘斐相劝,以他们质朴却也有些怯懦的xing情可是从来不敢跟这种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的大汉起争执的,倒是洽儿立在一边,眼眸中晶蓝sè光芒悄悄闪了闪,很有兴趣的旁观。

    高个大汉自然不会觉得刚才那狠狠一推有什么错处,不过是些卑贱的泥腿子们,赶走他们就像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况且自己也是职责所在,这野汉这般纠缠是为难般?又看了看甘斐那张胖胖的无须红脸,觉得对方那种说话的方式倒不像个寻常野夫,反有些无赖的痞气,接着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甘斐背着的长刀之上,在心里很快就形成了个判断,村闾中总有些像这样的人的,平常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却仗着有些气力,会些粗浅的技击之道便成了横行乡里的恶霸,很显然,这个胖子就是这样的人。

    高个大汉不屑的嗤了一声,无赖地痞也好,凶蛮恶霸也罢,仍然是和卑微贱民一样的苍蝇,再看甘斐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再让他闹将下去,只怕当真吵扰了楼上的贵人们,高个大汉决定终止对方的嘈嚷,而对付这种卑贱的苍蝇,只有一个方法是最有效的---拍死他!

    于是在甘斐依然嚣张指着对方大声叫骂的时候,高个大汉突然出手了。

    如果是过去,甘斐可以很自信的清楚看出对方每一个动作,并且总能抢在对方的动作之前,用自己雄浑无匹的强劲力道,先一步反击回去,然而现在,甘斐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拳风虎虎的直扑当面,好像一把带着狠恶力道的铁锤哐的一声砸在了脸上,甘斐顿时脑中一滞,一团漆黑笼罩了视野,鼻开,唇绽,胖大的身子拔地而起,带着一绺鲜红飘飞的鼻血,重重的摔在了几步开外的地上。

    “哥!哥……”众后生惊呼,急忙向仰天八叉,躺地难起的甘斐围拢了过去。洽儿则眼睛一亮,嘴角抽搐了几下,仰起头,紧紧盯着那个高个大汉。

    看着众后生手忙脚乱的扶起已然不省人事的甘斐,高个大汉手一挥,沉声冷喝,尽管只是短促而凶狠的一个字,却在甘斐现在这般鼻开脣绽,满脸血污的光景衬托下,显得尤其令人心中生寒:“滚!”

    要打死苍蝇,虽然不费事,却也容易脏了手,故而高个大汉并没有打算真要了甘斐的xing命,他这一拳只用了五成力道,不会让甘斐送命,却恰好可以保证打断他的鼻梁骨,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不,说反抗太抬举他了,只是让他连出声聒噪也再所难能而已,不过对方的孱弱程度更是令高个大汉有些鄙夷,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既然没有这个资格,就别背着把大刀咋咋呼呼。

    事情很完美,这一拳的效果就是那些泥腿子抬着那烦人的野汉,慌慌张张的便要逃开,连稍微质问抗辩的勇气也没有,一如所料,贱民就是贱民,不过是卑微无能的存在,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永远是噤若寒蝉的落荒而逃。

    高个大汉准备退回酒肆门前,继续行使自己的职责,并且自然而然的和门边另一个矮壮的大汉对视了一眼,却发现那矮壮大汉目光透着一丝奇怪,看着自己的身后,高个大汉愣了愣,愕然转头,却发现一个满头满身都挂满饰物的红裙女童正站在身后,嘴角不住抽搐,眼神却透着变幻流离的光彩,盯着自己。

    “呃?”高个大汉有些诧异,不知这个女童要做什么,对视之下,却觉得这女童的目光让自己很不舒服,不由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这是前番甘斐怒气冲冲质问高个大汉的言语,现在却是高个大汉原封不动的用这话来问女童了,而在那些正逃开的山民人众中,很快又跑回一个jing壮黝黑的后生,看着那女童留在原地的情形,着急的唤道:“小洽儿,快来,快来……”只是顾忌那高个大汉,却不敢上前。

    原来是跟那伙泥腿子一起的,高个大汉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他漫不经意的对那女童抬脚一踢:“滚开!”

    正唤声的二壮见状大急,甘老哥被一拳打成那样,这小洽儿这般稚小的身子却如何经得住这凶神恶煞一样的大汉一踢?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高个大汉的凶恶,抢身上前,要护住洽儿,却又哪里来得及?

    ……

    “爹爹被打了!助我爹爹!”

    “真是难以想象,面对着成百上千的妖灵都能所向披靡的他,却怎么会被一个凡夫打成这样?”

    “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也是喊他父亲的,你有那种能力的吧?快帮爹爹!”

    “我曾经想过凭借这个男人的力量,去解救族群中的危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陷身于此。却从没想过,竟然还有我去帮他的时候……洽儿妹妹,你说命运是不是很奇妙?”

    “不是吧,他是我爹爹,是我们的爹爹,他现在危险了,你不觉得难过生气吗?还有心情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父亲什么的,不过是我对他一个就你我来说都能接受的称谓……但是,真是奇怪,看着他挨揍,我……真的很不高兴,不高兴!”

    ……

    没有人知道这女童的脑海里,曾有过这样一番对话,只能看到她挺起干瘦矮小的身躯,用一种愤怒的表情,抽搐着嘴角,勇敢的站在那个对她来说,像是铁塔一样的高大身影面前。

    高个大汉完全是很随意的一脚踢去,并没有运用什么功力,但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这个女童踢飞,像那个蠢蠢胖胖的无赖野汉一样,远远的摔落在地上,至于这女童的后果,也许会断几根骨头吧,又或者可能因为落地姿势的缘故而落下什么内伤隐疾,不过谁在乎呢?这么丑陋的女童,终究也只是苍蝇而已,一只苍蝇会变成什么样子,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就在那只长腿行将扫到女童身体的一瞬间,高个大汉忽的觉得心里一动,好像是看到了那女童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的光芒,接着浑身一窒,好像在这比霎一霎眼都要短的时间内,自己的身体各部位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束缚着,令自己再难动弹分毫,他只能保持着那个扫腿的姿势,像一个泥塑木雕一般僵在了原地。

    然后,那个女童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块砖石,踮起脚,狠狠的向那高个大汉的面上砸去。

    很难想象一个幼小的女童怎么会有这样的准头和力道,飞起的砖石不偏不倚的正中高个大汉的鼻子和嘴唇之间,鼻梁像是开出了红sè的花,血水汨汨而出,高个大汉露出惊惧而不可置信的神sè,直直的倒了下去,只是扑通倒在地上的时候,依旧是抬足扫腿的姿势,看起来竟显得有些诡异的滑稽。

    “干的漂亮,布奴莎姐姐!”女童脑中那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兴奋的语调。

    “嗯……我倒觉得还不解气呢,既然是为父亲出头,他就应该受到比父亲遭的罪更严厉的惩罚。”平素轻柔的女声此刻却带着倔强和坚决。

    “你不会杀了他吧?”

    “我可不是随便杀人的xing情,我只是想出出气,也替父亲出出气,那个可怜的男人。”

    女童抄起那块坚硬的砖石,对准倒在地上的高个大汉那凝滞却还微张的嘴巴拍了下去,一下……两下……

    直到这时候,二壮才刚刚奔跑而至,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懵。而另一个门边的矮壮大汉也刚刚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捋袖子,怒叱着便要赶上助那高个大汉。

    可还没等矮壮大汉奔至近前,女童却又转头对他冷冷看了一眼,目光晶然,矮壮大汉一怔,竟也同样的僵立于地,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番争闹吸引了许多行人的驻足,带着惊讶万分的目光看着一个瘦小的女童正狠揍大汉的一幕,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景象。而门外的嘈嚷终于把门内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们都惊动了,在一个面相凶狠,脸上一条斜长刀疤的大汉率领下,怒喝着便抢出门来。

    二壮生恐小洽儿吃了亏,尽管不知道究竟何以变成了此等光景,却也立刻从懵然无措中回过神来,一把抱起拍砖正拍的畅快的洽儿,腾腾的便往人群里挤去,口中急呼道:“快走!”

    围观的行人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的围了好几层,跟上来的几个大汉一边叱着:“滚开!”一边扒拉开人群,yu行追赶,却不想这一举动引发了众人的不满,虽说不敢明面上和这些大汉起什么争竞,但暗地里的绊子却使了不少,或者故意木木愣愣的立在原地不动,或者假意擦碰一下,总之不让那些大汉走的顺畅,待大汉们好容易分开了条道来,却早不见那一伙山民的行踪。

    僵在原地的矮壮大汉此时方才觉得全身热力一涌,赫然醒觉自己能动了,急忙探看那倒在地上的高个大汉时,便听到那高个大汉一记呼痛之声,抱着血津津的脸,不住翻滚。

    追索未成的其他大汉已然围拢了过来,领头的一个疤脸大汉稍一探看了下伤情,发现那高个大汉竟是鼻骨折断,嘴唇豁破,两颗门牙也血淋淋的掉在了地上,虽然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不算什么要紧的伤势,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显得狼狈之极,而似乎造成这伤势的居然是一个小小女童,这可不是蹊跷么?疤脸大汉皱起眉头:“关七,究竟怎么回事?”

    被称作关七的,却正是方才门边的矮壮大汉,此际带着古怪的神情,愣怔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像……像是中……中邪了,我……我和柳八都……都动不了了。”

    “咦……今ri不卖酒了?真是可惜那……”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众大汉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个比他们身形更为魁梧的粗壮大汉正立在酒肆前,看着澄芳酒肆的招牌自言自语着,阔衽短襟的青sè宽衫敞开着,露出虬转盘结的浓厚胸毛,嘴里叼着一根正耸耸而动的长草。

    “咄!今番此间不待客!走!”疤脸大汉立时想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耐烦的冲那粗壮大汉挥挥手。

    这样的语气和动作和前番柳八对那胖汉所做的一模一样,然后就生出了那样古怪的祸事来,现在又……关七这样想着,心有余悸的瞟了那个粗壮大汉一眼。

    好在那青衫的粗壮大汉很听话的缩了缩头,呵呵微笑着离开了酒肆。

    “王六、十二郎、你们接替关七柳八守在门口!关七,带柳八去裹伤,这般乱哼哼的像什么样子?其余人等店中侍卫!记住!决不可吵扰楼上公子,知道了没?”疤脸大汉语调严厉的下令,一众大汉齐齐躬身领命。

    ……

    市集离散,灯火阑珊,便见那一抹落拓青衫客,口中还嚼着那株长草,目光清润的望着远方,忽的挠挠头,轻笑了一下:“定身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