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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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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

    天启三十一年冬,锦国与蛮人开战长达四年之久。腊月初三,蛮人夜袭锦国驻扎军营,锦国兵队措手不及,粮草烧尽,死伤无数。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军营中的主帅大吼着,看着他们藏匿的据点曝露于阳光下,慌张的不能镇静。

    而与外面兵荒马乱不同,军师的营帐里却是异样的平静,静的让人不敢多喘一口气。

    “知佑…知佑……”赵行云唤着,可看着好友依旧昏迷着,皱眉的看向一旁的军医,“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可以醒过来了么?”

    “这…老朽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那老头也是一把年纪,却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看着赵行云一脸为难,“赵将军这不是为难老朽么,江大人能醒过来怕也是佛光返照,他这身子骨他自己也是清楚的,就算是能缓过来怕也是……”

    “外面…怎么样?”这话说着,江知佑就醒了过来,醒后就抓着赵行云的手臂问,赵行云见状安抚道:“蛮人并不是蛮不讲理,他们只是崇尚武力。如今外面乱了,公孙兄也应该潜入对方的阵营了,若按得失和赌约,自是我们赢定了这场博弈!”

    “此仗诡赢,我曾与其王子下过赌约…咳咳…咳咳咳……”江知佑急急的喘气道:“如今大定,可锦国已是大势已去。内有奸臣当道,咳咳咳咳…太皇太后根本不是掌权的人。行军艰难,兵帅之心分派隔阂,将士衣不蔽体,瘦弱如柴……”

    不等江知佑细数完,赵行云就握着他的手哽咽道:“你说的我们都知晓,都知晓……”

    “王子曾放话,若我等三万对其十万兵力还能赢,便答应放了我等。可锦国不需要,也不能要。”江知佑重重的喘气道:“锦国已经撑不住了,放不放都是一条死路。而蛮人并不是不讲信用,若当真提出条件,他等翻脸不认,很有可能再动干戈。”

    “知佑,你莫要再说话了,你如的身子……”赵行云一脸不忍的看着江知佑,想劝江知佑歇息,可江知佑的身体,却已是如此虚弱。

    “待锦国大败,我想借此为由,在蛮人入京之时,庇护她周全。”

    这个她,赵行云自然知晓是谁,可如今的情形,他却不得不说道:“你如今的身子骨弱的厉害,怎还在说这些话?等大军凯旋……”

    “你我明明都知晓,锦国如今已是柴灯枯竭之兆,何谈凯旋这等自欺欺人的话?而锦国皇室如今只独她一人,她背后已无人可靠。”江知佑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胸口震疼的咳嗽出来,却依旧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看着赵行云道:“我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你让我…再交代清楚些……”

    “知佑。”赵行云眼眶不自然的热了起来,虽然每天都在与战士生死相隔,可江知佑与他的交情,却是不一样的。他知道江知佑的时间不多了,可却是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我等一同在军多年,更是同窗好友。我时日无多,你可…能应我一件事?我留有信件给她,届时她若听我的,自请守城,便引她绕过鸢城,环居雅静与世无争…”

    “若手持御剑,投靠三公,安黎公主死于宫乱,也是极为容易的。”虚弱的身子撑着气,江知佑断续着:“世间再无安黎公主,新朝将建,她会好好的活着。”

    江知佑说完一大段话就咳嗽不止,明明已经忍不住身子隐疾所带来的疼痛,却像是眷恋着冷冰空气中最后的一抹温度,依然带笑:“我了解她是个什么性子,一旦做出决定便反转不回来。所以不论她要如何,都要将她的后路断死,断的她没有丝毫机会,只觉得种种决择都是被逼无奈。”

    “公子!”阿满在一旁,愤懑不满的咬牙,“都这时候了,锦国没了她齐昭月算什么公主?她根本承不起公子你的情!!”

    江知佑恍惚的望着逐渐天明的曦光,嘴角微微翘起,温雅的声音像是想念碎些什么,却没有那个力气了。

    如今锦国的形势,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承他的情,不管她想通与否。眼皮越发的沉重,江知佑只觉得自己累了。四年行军,总算是将身子骨耗尽。连带着望着一旁的人,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都是一闪而过。最后定在那年春生,她一身嫁衣如火,娴静的坐在床边。

    惊似一场浮生若梦,他在这头,佳人却只在梦里头。

    能倾你今生所有去在乎,你可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他有,所以走时,撇清与她的一切关系,不敢丝毫越矩。可这个时候,他却放不下。

    明明一切断的干净,他在最后却还想着她能惦记他,能稍微惦记着他……

    阿月……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唤过她的名字,君臣之间的不允许。

    他知道她和上官文,只是文人相惜,他却不善执笔。

    如今之后,便再也没有瓜葛。

    虚羸不过身子的沉重,他却突然很想、想问问她。

    待你安寿百年,有一瞬回想起这兵荒马乱,会不会偶然觉察,只有我给过你,你想要的半响适静?

    “公子!!”铁骨铮铮的呼唤声划破苍穹,转瞬呜咽无息。边塞风吹沙,吹回故里,与之繁华落寞中的佳人。

    赵韵雅在军营外,听到营帐里的声音,默然低下头。江知佑的心思,已经细致到这等地步了,她突然就想起来,四年前出征的前那天。

    现在她还记得,颈前那双苍白过分的手,赵韵雅当时仔细打量着他,“江知佑江大人真不晓得南午门那边还站着人?”

    “已经走了。”男子的话语也是过分的冷清,手中锦袍的带子并未系好,手却缓缓落下。赵韵雅也晓得方才他们的动作,在旁人看来该是异常的亲密。

    “江大人几曾何时变得如此没有担当?”赵韵雅眯起眼睛,转眼看这满庭积水的雨幕,嘲讽道:“我虽为将,却还是女子,也不曾出嫁。江大人与公主多年无所出,也不见大人纳妾…如今却对小女子如此温柔细腻,怎的是突然转了性子?”

    “抱歉。”温和细语的声音轻颤着,赵韵雅看着他坚韧的神情强忍着,知晓是雨季让他的病又犯了。想想最近的形势,终究是再说不出刺激人的话。雨一直下,凉意嗖嗖,她软下心来,“你这又是何必……”

    “世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虚弱似无的声音顿了顿,道:“你这话又是在问谁呢?正名兄成亲,不是一时半载,你也何必?”

    她当时听罢,抬脚走进雨中。不管冷风欶欶,雨凉嵌骨。

    可如今,人死灯灭。

    锦国大败,新帝名存实亡,各地揭竿而起。

    京都城将军府中,齐昭月看着牌位出神,“本宫贵为公主,怎会需要你这么个固执的蠢蛋顾虑这么多?你真当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能阻挡一切?蛮夷能进京都在将军府保我,昔日备受百姓爱戴的护国将军府,就能有个叛国通敌的罪名,被遗臭万年!”

    齐昭月看着,她至今都不信他死了,可探子探听的消息,他是死了。

    他已经死了。

    “公主。”外面的女官出声道:“佛寺的马车已经备好,主持也在等候……”

    “启程。”齐昭月转身,“将牌位带着。”

    “公主!”一旁的侍女愣眼想说什么,却听齐昭月冷声道:“本宫让你带着!”

    “将军府中的管家早有吩咐,说江大人是江家人,死了都要埋在故土,牌位也要运回去……”侍女的声音越说越小,却看见齐昭月听罢就走,什么话都没说,也不曾回头。

    新历二年春,当日暖阳微照。齐昭月一身素衣,跪在佛下念经。身边随从的侍女奴才,已经被她打发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这样的太阳,刚好是晒晒旧物的天气。侍女和公公将齐昭月的旧物拿出来清理,却是争执起来。

    “这伞都烂成这样,还是丢了吧。”

    “这做工挺精美的,丢了怪可惜的,再说也不是特别烂,这伞看上去也挺朴素,并无奢华之风,不然拿给寺中的小师父用,也是挺好。”

    齐昭月听着却是起了身,走出殿外。看着他们二人手中的伞,却是出声道:“将伞拿给我看看。”

    “公主?”二人诧异之际,也还是将伞递了过去。走时还念叨叨的,“公主这两年来都不曾从殿里走出来呢,怎么……”

    走回殿中,撑开伞面,半遮半露出佳人清冷的面容。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后在宫中失踪,连带着皇弟也不见踪影,太子不堪重任,最后死在新帝刀下。

    而他,那时候死活不让她进宫。那时候她想。就算赴死,也该是堂堂正正的去迎,而不是坐在将军府里等。

    他却说自己贵为臣子,自是会保住皇室齐家稀少的血脉。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何反应了。只知道最后圣旨下达,她安然无恙。

    那时她就想,她的安然无恙,他是用什么换来的?

    直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又要出征,前来向她告辞。随着那天他来时,也就有了答案。

    那天啊,也是如今天这般好的天气。只是他临走之际却下起了雨。

    “东墙上有一柄青梅伞,你……”她斟酌半响的转头,轻声询问着,身后却已是空无一人。

    只有丫鬟见她发怔的样子,寻思后小心翼翼的问,“公主,江大人刚走没一会儿。那柄伞要不要奴婢给江大人……”

    ‘送’字还不曾说出口,她一斜偏的眼神而去,那丫鬟就止声不语,悻悻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