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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耳中有着唧唧的虫鸣,由于太静的原因,几乎能听到春草缓缓生长的声音,很细小的,可是又非常嘈杂,热闹极了。月光流照人间,春风拂过长袖,桃李在滋,莺燕的呢哝声却喑哑。

    这样的月,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月夜。

    这样的月夜,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月。

    这样的人。

    虎丘山顶的平坦处,白色的岩石被月光照得透亮,像是能映出人全部心事的明镜台。宋甜儿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苏州城内零星的灯火。

    她这一站就站了许久,因此骤然回头的时候稍稍一惊——楚留香竟一直站在远处静静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温柔、深情、专注,仿佛可以一直望下去。

    大概是没料到她这突兀的回头,楚留香先是一惊,接着立刻避开了目光,随即很快又看过来,自然而然地向这边走来,笑道:“甜儿,晚上怎么不就寝?”

    这样全然掩饰性的话语,全然掩饰性的客套有礼的神情。

    但你知道么,爱情比凶杀之罪还要难以掩藏。

    他若是离得近了,宋甜儿必然会立刻察觉他的关注;他若是离得远了,夜色中又难免看不清楚。

    他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大概是,足够有心罢。

    他们二人并肩站着,楚留香瞧一眼朗朗的圆月,微笑道:“甜儿,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晚上把你背回来,天上就是这样的月亮,又大又圆。”

    宋甜儿也一同仰望着这丰润的月,“嗯”了一声,“我记得,那时候你陪我一同去广州为我家里人修墓扫墓,回客栈的时候我已哭得走不动了,你便把我背了回去。”

    楚留香把目光收回来,凝视着宋甜儿道:“那次之后,我再未见你哭过。”

    宋甜儿嘴角上扬,啊,那是一个多么久违的微笑,楚留香长久未见过的。他脱口而出:“我还记得,那年你和我一起回船上,到中秋的时候就说想吃广州莲蓉月饼,而且一定要陶然居的老师傅亲手做成。”

    宋甜儿轻轻道:“你就奔波数百里为我买回来。”

    楚留香不在意地说:“你从小就不像个小孩子,能提出想要什么,那更是难得,这点小心愿我怎能不为你做到?”

    宋甜儿眼中的冰霜也似融化了,那么的柔和:“后来我临摹字帖,想临宋徽宗的瘦金体,你也是为我取回来。”

    楚留香道:“是。那时你会大声笑,比谁都漂亮可爱。”他沉湎在往日回忆中,不住撷取记忆中至为珍贵耀目的宝藏,“在庄子上,送你一匹小马,我还以为至少要扶着你走三天,你却半天就学会了。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又快又好。”

    宋甜儿低低道:“是。红袖最不服气,但后来来学轻功武功的时候,她又不知多开心。”

    楚留香道:“你却很少为小事高兴。”他忽然沉沉道,“是因为只想着剑呢?还是聪明的女孩子就是很少快乐?”

    宋甜儿一怔,道:“她们都说我最会自得其乐。”

    楚留香道:“我只知表面上看起来很快乐的人,却往往会很寂寞。”

    宋甜儿眨眨眼睛,又眨一眨,神情有点迷惘——如果你原以为自己的想法心事都藏得很好,却贸然现有个人对你观察得无微不至,对你的事比你自己还明了于心,也会有这样短暂的诧异和不知所措。她道:“那时候几个女孩子都喜欢缠着你,我们三人都是孤儿,没有父亲,因此特别——”

    楚留香赶紧打断她:“别别,你可千万别说我像你们的父亲。”

    宋甜儿忍不住笑了。她道:“我没有要这样说。大家都喜欢听你说故事,特别是你在江湖上经历的那些传奇,我们听完你说的版本,再听到江湖上的传言,总是会笑很久。”

    楚留香微笑道:“你说错了,苏蓉蓉与李红袖喜欢让我给她们讲故事,万一不小心生了病,那更是强烈要求。只有你除外,你对这些事情听完就算,一点不企盼,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他柔声道,“我记得有一次我生了病,你给我端粥过来,我说,‘甜儿,你给我说个故事’,你就和我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新世界,那里的人可以往天上送星星,可以足踩火箭筒在大厦间飞来飞去,万一生了病,可以冻在一种特殊的液体里,几十年后再放出来解冻救治……”

    楚留香眼中是太过温暖的笑意:“我这辈子也未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

    宋甜儿看着他,情绪是会传染的你知道么,楚留香的神情这样满足而温柔,她冰冷已久的心也不觉染上暖意。

    不远处的梅花疏影暗香,更远处的桃花刚绽新绿。

    如果冰雪也有融化的一天,如果这是自然的规律,那人的心呢?

    宋甜儿道:“你也和我说过本朝七下西洋的事迹,亲自带我去看当时的宝船,告诉我好船的真正构造,那时我说,以后要扬帆出海,绕地球行驶一圈,教你真正相信地球是圆的……”

    楚留香笑道:“其实我早就相信了,只是看你那么认真,忍不住要逗逗你而已。”那样美好的梦境,让人的生命都变得充满希望。他问道,“当时我允诺你说,假如你真要扬帆出海,那我亲自为你做一条精巧稳固的大船,保证比七下西洋的宝船还要好。当时说的话,你没有抛在脑后罢?”

    宋甜儿微笑道:“自然没有。楚留香,难道你就不好奇天一楼重走丝绸之路所用的本钱?”

    楚留香道:“难道不是石观音留下的黄金?”

    宋甜儿道:“我又岂会擅占他人财物?不过,她的黄金倒是真起到了不少作用。”

    楚留香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宋甜儿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神秘:“你知道大多数人有了钱应当怎么办吗?”

    楚留香道:“自然是存进钱庄,或者购买土地,置办庄园。”

    宋甜儿道:“果然是大少爷。”看来这件事真是她生平得意之事,所以说起这些,她才会这样开心快活,甚至都轻笑着调侃了楚留香一句。“钱庄不仅不给利息,而且容易还要收保管费用,钱平白放入其中是在贬值。购买土地么,大多数人却又没有那样大笔的款项,而且购买土地的过程、后续也是颇为麻烦。至于置办庄园,那更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了。”

    “许多人拿来置办店铺,做一些小买卖,但买卖有风险,他们往往又没有这样多的时间精力。所以有很多钱事实上是死的,但我相信聪明人一定知道,货币越流通,越容易增加价值。”

    “如果成立一个组织,将名下所属货物分为几万份,每一份只需要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得到,买家人人皆知,这些货物是要卖到龟兹、楼兰甚至大宛、波斯、英吉利、法兰西诸国去的,虽然路途中有风险,可是一经往来,便是百倍之利,你说他们会不会选择用十两银子来赌一把?”

    楚留香震惊万分,仔细聆听,而后答道:“自然会的。”这实在是为世人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他不免喜悦道,“一个人是十两,一万人就是十万两,便是帝都一城之地,也有这许多人……如此巨大的数额汇集起来,运作起商机便是不可想象的巨大力量。”

    宋甜儿点点头,眉头微挑。

    “且这件事情,你又完全办得成,有巨额黄金做保、又是当朝国师,不怕跑了你的……”楚留香叹道,“甜儿呀甜儿,你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

    宋甜儿一听,面上虽无变化,耳朵却涨红:“哪里,这原是其他人早想出来的法子。”

    楚留香道:“这法子看上去虽然只是商业技巧,但期间巧思,足以对所有人产生巨大影响……”瞧着她百年难得一见的羞涩窘迫之态,他体贴地转移话题:“若当真赚来巨额银两,又如何花销呢?”

    宋甜儿道:“自然是办书院。”

    楚留香怔道:“教书育人么?这想法甚佳。”

    宋甜儿道:“我朝有官学,其实欠缺的是私人学府。无论是官学还是私学,基本都由朝廷拨款而建,如此便是朝代兴则学府兴,朝代衰则学府亡,不能有百年、千年长久。我将一笔款项捐赠给书院做创建之用,从此这笔款项独立而为书院之经济来源,以后便是再设院长、教师、管理者,也都只是工作人员,不得参与钱款分配。捐款里单列出一笔,予贫困学子作资助金、奖励金,但凡家贫而学识过关的,一律分。日后若是他们有了出息,也可向书院回馈捐赠一笔钱款。管理者也可以做生意、买良田,但钱款一律不得私分,俱全数汇入原本款项。如此经济来源不愁,书院才能长久创办。”

    楚留香沉思良久,道:“这法子若是仔细斟酌,确实可保长久,但假若朝廷倾覆、江山易名,钱财良田到底还是要给人收回去的。”

    宋甜儿微笑道:“这是天时,朝代更替、天时变换,你我难道能左右吗?只能略尽人事而已。”

    她的话语仿佛给楚留香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他认真对宋甜儿说:“甜儿,其实一直以来,我也觉着杀人的事情不应该由我们武林中人来做,因为谁也没有资格判断其他人的生死,唯有法律方能判定一个人的罪过。”

    宋甜儿默默点头,黑色的眼睛没有了冰冷,反而全是深切的理解。

    楚留香吸口气,这辈子第一次对人说出这样深埋在内心里的话,那些他认为大逆不道的、荒谬不经的话——“甚至就连法律也不一定能决定人的生命,因为生命太可贵了,它受之于天,凡人的力量怎能剥夺?我觉得……总有一天,可能就算朝廷也是要废除致死之刑的。”

    他略微忐忑地看向宋甜儿,宋甜儿神情竟颇为赞同。

    楚留香道:“朝廷这般以一人之言决天下,不是合理之事,之所以总有朝代的兴旺更替,就是因为人总有昏聩胡涂之时,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只有所有人一起来治理这天下,这样的政权才会长久。”

    宋甜儿简直要叹息了——古龙呀古龙,你莫非太过钟爱楚留香?但你也不要把自己的种种思想寄托给他好不好?

    难道你不知道,领先时代半步是智者,领先一步是疯子?

    “天下人这么多,不可能全数参与国政大事,所以我觉得,应该分设三种机构,一种让民众参与决策,一种将决策落到实处,一种便司法掌律,裁决公平,如此才能互相制约,永不出错,就算出错了,也不会无法补救。”

    楚留香认真看着宋甜儿:“甜儿,你觉得我说的可有一分道理么?”

    宋甜儿也同样认真地回他:“自然有理,岂止一分,简直到了十分。”

    难怪楚留香从不杀人,难怪楚留香这么迷信司法……唉,这真是教人说什么才好?

    然而宋甜儿心里还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如果这世界是茫茫深海,她所驶的是一帆孤舟,那至少有一个人,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会觉得她神秘莫测、所做下的决定毫无逻辑。

    在京里的生活是欹枕未圆蝴蝶梦,隔窗时闻幽禽语,可这样宁静雅致的生活,也从未带来这样被人理解的巨大快乐。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不论是怎样的人,总是渴盼着真正的朋友,总是渴盼着真正的知音。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样的悲哀,谁不曾有过?

    如果你遇到了一个知音,你怎么舍得放他走?特别是,这么多、这么深、这么浓的寂寞,寂寞到死,孤独到死。

    两人一直默默微笑着,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明月。

    这样温柔的月色,这样知心的人。

    换我心,为你心。

    楚留香低头瞧着她问道:“甜儿,何日动身去神水宫?”

    宋甜儿道:“待无花和无容将她们带回京中我再走。”

    楚留香笑道:“你总该与我同去罢?”

    宋甜儿道:“你不是该送苏蓉蓉、李红袖回船上?我自己去便够了。”

    楚留香瞧着她,冉冉池上烟,盈盈路旁柳,怎样浪漫的形容也不能道尽一个妙龄女子的纤细与风姿,但这样的人,偏偏责己严苛,芳心荒芜。宁愿永远留白,宁愿永远寂寞,不想混同芳尘。——明明已经这样暗示、这样追求了,对方毫无反应。

    楚留香道:“我请黑珍珠送她们回船上去。”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事了了,我便打理一下手中杂事,将庄子和我那艘船都赠给苏蓉蓉与李红袖好了。”

    宋甜儿诧异地看着他。

    楚留香若无其事似的微笑道:“实在蓉蓉与红袖也到嫁人的年纪了,我既是她们的大哥,自然该为她们置办好嫁妆才比较合格,甜儿你说是不是?”

    宋甜儿这次再难以维持平静自若的表皮,把一双秀美清澈的眼睛瞪得老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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