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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初涉江湖
任家班的小男生也出来亮相了.
他个头不高,手脚伶俐.照例,应同现在的孩子一样,小脸笑得像朵花,只知有快乐的童年,偎依在父母身边“开条件”.但小男生命运不济,他的梦想被压入心底,稚嫩的双肩担起与他小小年纪不相称的生活担子,如同他的师妹一样,不停地跑场子,不停地翻跟斗,眼冒金星,四肢疲软,他们真的笑不出来呀!
小男生才十一岁,按现时正是小学四年级生,过马路还要警察叔叔保护哩,现在却要让他自挣饭票,似乎残忍了点.他没有什么绝招也说得过去,本是闹着玩的时候,打拳也是开心事,何必加上沉重的使命. 他翻了一通跟斗,打了一套猴拳,小脸已挂满汗珠,气喘嘘嘘,没有出现人们想象中武林小子“少年强,则中国强”的强大气场.
老兄,侬勿要搞错喔,那些在华丽舞台上舞抢弄棒的孩子,是绣花枕头,纯粹在做秀,演出结束,上奥数班,钢琴班,图画班,该干吗干吗去,他们强不强与中国没半毛钱的关系.调查表明,近三十年中国约三千左右的高考状元,在社会竞争中无一胜出,成为某一领域的精英,全军覆没.
“土围子”里的观众看男孩累得无语,大部人肚肠根都软下来了,原先准备起哄的一二个厮也许所谓良心发现吧,沉住气不发声了.他们毕竟还有天良,心知肚明:孩子已经尽力了,不要再瞎起哄,折腾小朋友了,“再来一个了!”,谁家没有孩子?要是你家的孩子饿着小肚子演成这个样,你还喝倒彩,你是人不?d就当官的孩子金贵?穷人的女孩的只能卖“肉”,男孩只有扎钢筋?这是谁订的规矩?为富不仁,为官压人,有违天理呵.
每个人都有原罪,无论上帝造人,还是佛教的投胎说,人的基因里有罪孽的毒因,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类史都证明了这一点. 皇帝换成了临时总统,再换成革命党选出来的正式总统,听说那个孙中山还有外国派司?黄兴他们在国内打得死去活来,他却不在第一线领导指挥.打仗要死人的,死的是穷人子弟.回国后吃独食,将革命党弄成他的老子党,革命未成,老婆换了几回.这样专革别人命的革命党,迟早也要成为跑路党.换来换去,换汤不换药.几千年了,看不出有多少长进?人的劣根性可见一斑.
先是权贵联合富人整穷人,然后穷人造反成功,摇身一变成新贵和富人,反过来又整穷人.普天之下无圣人.改朝换代数百回,一个程式演到如今,少数人混出个人模狗样,多数陪着“玩”的人惨不忍睹,这就是历史和人的关系.造物主造成人之初就看透人的恶样,所以要轮回.
穷人要自尊,要团结,要自省,要反思.孩子有难,当长辈的该出手时要出手,掏一二个角子,让孩子中午安心吃个白面馍,否则, 天地不仁!于心不安哪!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给俺们找乐子?这哪像大老爷们干的事!
不知是谁向圈里扔角子了,引发了第二波扔钱潮.一霎间,铜钱,纸币,劈里拍拉从场外各个方向飞来.小猴子见状欢喜雀跃,忙不迭地一一拣进布兜.两个孩子终于被围观群众一片爱心感动得热泪盈眶.
班主任也感激涕零,为自已成功担当第一堂“主持”百感交集:他有成就感了,他终于完整交出一张自主创业的答卷,挣到了钱.不是企求别人施舍,而是用自的文化产业劳动所得换取.诚然,不免有些幸运成分,所幸他们来到一个民风淳厚,爱心四溢的地方,得到客家的厚爱.想到此,班主不时向四周观众报以微笑和挥手致意
土围子里的人开始松动,有人在挪步了,
此时,一个人站出来,双手抱拳作拱,快步走向班主,道:“师傅,且慢收场!”随即,来者又向周遭的人们喊道:“各位大老爷们请脚下留步,不要离场.”
班主见有人迎面走来并示意他停止收摊,不解其意,心想:突然杀出程咬金?来人意欲何为?本欲准备离去的一拨人也停下脚步,回头观望..
来者也是位少年郎,班主估摸比他的小男生至少高出半个脑壳,约十五岁左右.男孩子这个年龄正是往上窜的时候,虽然身板长起来了,但一张稚气未脱的孩子脸,加上五官配搭露出的憨厚气息,使班主心里顿时宽松了许多.
佛学上有句话叫:相为心生,意思是一个人的心地从他的容貌可见一斑.班主有心问道:“这位小弟何方神圣?敢情是有事找我?”又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本地规矩,如有冒犯,请多包涵.”班主讲了一通客气话,深谙谁的地盘谁做主的潜规则.一些好事之徒,闲来无事,见此间有“戏”,渐渐围过来听“壁脚”(沪语,意为打听他人动静).
小伙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张名东,已在此恭候多时,”
原来张东的小算盘是这样拨拉的:他想与班主面谈,加入他们的班子,做一档节目,这样至少有个依靠.张东在家时有兄嫂罩着,基本过着饭来伸手,茶来张口的平和日子,谈不上富裕,但也四平八稳.突然间他决定要出去闯世界捞生活,出门方知万事难了.但他不会打退堂鼓,独立生活关迟早要过,迟闯不如早闯,总不能赖在哥嫂家一辈子,做名副其实的宅男噢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任班主立马要结束表演“移情别离”,他此时觉得应迅速出手,一旦人走场空,事情就要复杂化了.
张东拉着班主的手,道:“大哥,武林中人有一句口头禅: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俺张东与班主及二位弟妹陌路相逢,系于武缘,我们都是武林子弟……”张东嗫嚅地说着.
班主任也是个率性汉,见状,道:“兄弟,大家出门在外,但侠义心和佛光永驻心间.长幼有序,我长你几岁,你如不嫌,我就是你大哥,你是俺兄弟.俗话说一栋房屋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今儿个你兄弟有什么难处,痛痛快快说出来,我们共同想法对付.”
“小弟想借班主之场势展露一下拳脚可当否?”张东顺势而为,斗胆将自已的小算计和盘托出.“原来如此,阿弥陀佛.”班主幽了张东一默,又道:“既如此,何不早说?现在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不过还有挽救余地,”张东执拗地说,“就看班主肯不肯救场了.”
班主也是初出茅庐,第一回当主持,听到“救场”一词,不禁一楞,又顿时醒悟,捋起空心拳,对张东前胸给了一记 “黑虎偷心,”道:“你小子,看你一脸傻样,一张嘴词儿还挺多,这叫憨人有憨福,吉人自有天相.你说吧,如何救场,大哥听你的.”
张东拿起铜锣交到小猴子手里,对着班主道:“让它敲,它敲.”班主此时心领神会,对着猴子道:“小崽仔,去吧,再敲一次开场锣,把人都招来……”猴子似乎明白主人的用意,左肢拿锣,右肢拿棒槌,哐哐地敲起来,还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地来回走着……
集市上的行人再次被这独特的响声吸引,纷纷驻足,朝响起锣声的地方望去:“怎么又开张了?”“刚才不是演过一场了吗?”路人带着各自的疑问,但是双脚仍不由自主地向正在敲锣的猴子走去,顷刻间又围起一个“土围子”.有好事之徒向场内的老大发话:“喂,班主,你不是收场了,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怎么好马又吃回头草呢?保不齐想着这儿的钱好挣,随便让二个孩子翻几个跟斗就有银子进账.今儿个日头当空照,你站着连个人影都没有,该吃午饭啦,两个小孩和你那小猴崽都该进食了,不要累着他们呀……”
班主赶忙接羚子回应此人,道:“这位大叔说得在理.咱们仨也是因缘际会,因武结缘走到一起来了.今儿个我当师傅名正言顺就是这两个孩子的再生父母.他俩的冷暖我心知肚明.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原本想任家班初次亮相会水土不服,一文不名,输得连回家都不认得路.但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得到了老天的照应,受到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乡亲,古道热肠般的欢迎.扪心自问:老乡们关爱是孩子,这一点,我懂.人生好比一本读不完的书.里面的故事多着哩!刚才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兄弟路来说,要义务加演一个节目.我一看他也是个孩子嘛,我能拒人门外吗?不能啊!
“为什么?因为我料到这位小兄弟可能有难言之隐,他看到我们在此演出,见是机会可资利用,就跑来与我商量,借地主之宜,博一下他的命运.人生无常,不快乐者十之*,每个人无时不刻都在遇到命运的挑战,不知道下一刻,甚至下一瞬间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是一样,硬着头皮跑码头,漂泊到此,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好在我们苍天有眼,我们得到素昧平生乡亲们的支持.现在有人要我出手相助,我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大叔,所以我同意他的要求.对他说,小兄弟, 我受人于恩,于人以礼.你有心上节目我支持,就这么个来龙去脉,没有幕后交易,没有黑箱操作.”说到此,班主话锋一转,道:
“下面就请来自武林之乡,自幼耳染目睹千家功夫,百采众长的武林小子张东客串他的功夫”.班主示意张东请出.小猴子见状也收起铜锣,将棒槌夹在胳肢窝下,往后退了几步,意思是你们说的我都懂.
张东学着班主的样向四周欠了欠身,双手抱拳作拱,道:“在下张东向各位老少爷们献丑了”.
土围子里顿时发出一阵啧啧声:“又是一个孩子来演武功!这年头乍的啦?大孩子,小孩子,男孩,女孩不去读弟子规,千字经,百家姓,识文断字,都跑来舞抢弄棒,真是邪门了.”有人接着唠叨:“哎!世道变了,人心也跟着变了,一头牛,三分田,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生活保不齐过时了;现在的年青娃个个都想进城捞世界,弄个蛇吞象什么的,一夜爆富.”有人接着,道:“可天上不会掉下个林妹妹呀!哪有这等好事呢?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在挂羊头卖狗肉,那么小的孩子就出来捞世界,大人们都脑残了.”
形势比人强,出场的张东一张娃娃脸,让观众的心先软了三分,大伙见招没招,思忖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挑肥拣瘦了.看一回,反正班主说不要钱嘛.不看白戏还能看什么?看千遍一律的后脑勺?这东西哪有气功和轻功剌激!
人们越聚越多,比前一轮的人还多.班主见状欣喜有加,再次对现场重申:“不要钱,大家放心看.”
人们脸上一个个都出彩了许多,显然这是最接地气的话,解除了人们心头之忧,仿佛个个都是明正言顺凭票入场的观众,而不是地铁逃票的上班族.场上气氛一下又活跃起来,掌声开始稀稀拉拉从四处响起……
班主听到有人鼓掌,开局有戏,便又乘热主持了一把,道:“万事开头难.张东兄弟人小志大,壮志凌云,为追随他的武侠梦和报国梦,年方十五离乡别亲,游学四方……”
人群中爆出啧啧之声,有的点头表示赞同,有的脸色凝重,心里道:人各有志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自古以来,武将是国人心目中的英雄,岳飞就是一例.
此时,张东正在四处张罗找砖头.观众中眼明手快的热心人估摸他找砖头是作道具用,也蹶起屁股帮他寻找,一会儿有人抱一摞砖进场,放在他身边.张笑脸相迎,并整理出自已需要的砖块.说也怪,现场一切都有条不紊,人们耐着性子拭目以待.
此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从群中站起,他即兴地发表演讲,道:“各位老少爷们都看到了吧,刚才二位孩子演了一台功夫,此时又一名陌路相逢的少年自告奋勇加演一个节目,以弘扬中国功夫. 少年强,则中国强.有了这样以武林为已任,忠心报国的年青人,中国就不会亡.各位大老爷们,你们说是不是?”
此人的讲话引发了与会者的共鸣,围观的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掌声,此时张东已将挑出的五块砖头放在一起.这是些平整,表面比较光洁,完好的整砖.张东以为掌声是催场的,好在他已准备就绪,就势左右手各拿起一块整砖走到场子中心,道:“各位大叔大爷,俺表演的是手劈整砖.首先请大家看看俺手上的东西是不是真家伙”说完他将提砖的双手举过头,然后将两块砖相互碰撞,发出了砰砰的撞击声.他又道:“下面请一位大叔进来亲自触摸一下,证明它是道具还是真实的砖头.”
一位观众应声而出,进场验证.他先用手指在每一块砖面上划着,然后用拳头敲打砖面,大声对场外,道:“货真价实的秦砖汉瓦”.验证的汉子退出场.张东走到正中,说:“手劈整砖”现在开始.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一个篮球场大的场地静得只听见人们的呼吸声.
张东左手握砖,开始运气.观看的人都伸长脖子,围观人群中有的大人带着小孩子,小孩吓得用手蒙上眼晴,不敢看,不堪入目;大人若无其事,一付见过世面的样子,令他们感到新鲜的是,现今世界变小了,连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孩子竟然也来武林轧闹猛了.武林也是江湖,小小年纪涉足其中,是凶是吉难以预料.
张东开始发力,气沉丹田,然后又将丹田之气提升,将全身之功力运行到右手,再集中于手掌,就在气盈欲破的刹那间,口中念念有词,大声地吼了一下,右手乘势向下劈去,只听见“拍的一声手起砖落.
这时土围子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其间还夹杂大声喊出“好”,就像京戏中的名角甫一出场,一个亮相,即会得到声似闷雷的观众喝彩声.其间,有的还噘起嘴吹出响亮的哨音,场上顿时像庙会似的,热闹非凡.看来民间的真功夫甫一亮相,那些假大空的纸老虎就惶惶不可终日.
“再来一个!”观众中自发响起的叫喊声一波高过一波.
张东本准备一股作气拿下余下二块,他顺手拿起第二块砖,就势砍下,也许是操之过急,也许是冥冥中天意的安排,奇迹没有发生,砖头纹丝不动.观众还没有从近乎狂热的喊叫中醒悟过来,突然出现了失误的场景,使他们始料未及,土围子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此时,那位书生模样的观众突然站起来,讲了一段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演讲,道:“小兄弟,如果有困难,这块砖可以不劈了.我相信你能拿下,你已经拿下一块了.这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你没有这个能力.我要说的是,人生苦短,人生的路却很长,没有一个人可保证自已一生不犯错,不失手,佛说世界无常噢!
“国人期望国家富强,人民安康之路漫漫兮远矣!我们国家,民族需要你这样有血性,有胆识,有本领,有担当,敢为天下先的年青人来领头,保护我们古老的民族,并振兴之.我们要做有尊严的,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而不是一味受外人欺侮的受气包.
“中国五千年历史证明,中华大地不缺人才,缺的是人才施展才能的舞台.古语说五百年必在王者兴,每逢历史紧要关头,民间中的能人志士就会站出来担当挽中流于砥柱的大任.
“今天这位小弟已尽力了,我们要保护他,他是我们民族的精华,让我们祝他一路顺风好吗?”
土围子开始时一片沉默,因为大伙的思想还有个“站队”的过程,起先听了这位先生的话似嚼了颗橄槛,觉得是苦味杂阵:天下世界无奇不有,怎么会有这样“站错队”的看客呢,胳膊肘不朝里弯,朝外弯,不帮观众反帮台上的角色?但是听着听着觉得此公讲得有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你站在心的立场,心即宇宙,也就是站在爱他人,爱万物的立场, 以佛的观点看待世事万象,则一通百通.
“此位先生毕定是学佛之人,”观众们终于醒悟了,随即爆发出阵阵雷呜般的掌声,有的人还情不自禁掏腰包里的角子银币大把地向场内抛去.此举似闪电效应,引来人们向场内抛钱的隆隆“雷雨”.班主见状大惊,喊道:“乡亲们,说过了不收钱.我说话算数.你们对孩子们的爱我永记在心.”他向四周观众高举紧握的双拳,意为众志成城.
张东哭得泣不成声,心想情急之中的第一次演出,想不到遇上了怎么好的观众,他心理失衡了,举止失态了,魂不守舍;没有了精气神,原先准备爬杆的轻功也演不下去了.大伙儿为了爱护你还是个孩子,想演也演不成了.
“天下农民是一家!”不知是谁生猛地喊了一句如此接地气的话,似乎触动了这个世世代代以农为生的生态圈,乡亲们纷纷围到张东身边,有的向张东伸出大姆指,有的要与张东握手,小猴子也挤进里圈,拉着张东的手,意思是:我们是好朋友.
班主过来招呼张东:“兄弟,我们走吧.”张东加盟之事已板上钉钉了.
张东等一行人走出土围子,忽然有人从人堆里钻出来,道:
“任班主,你慢走,在下有一事相商.”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