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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隐秘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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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贺千秋说到做到,果然来探班了。

    两名助理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水果犒劳剧组,休息时整个摄影棚里热闹得像过节。

    不大的剧组里倒有一半人是贺千秋的书迷,围着贺千秋两眼放光。

    “贺老师您的新书什么时候出?”这是平时几乎从不说话的灯光助理A。

    “贺老师您这是来看小砚的吗?”这是没事喜欢刷微博看腐段子的场记B。

    贺千秋温和笑着,“我最近写剧本遇到点瓶颈,听说罗彬在这里拍广告,他是我一直很欣赏的导演,所以过来观摩观摩。”

    众人恍然大悟,罗彬是颇受瞩目的优秀导演,导过两部电影,票房成绩都不错。艺术家们果然都是彼此吸引的,导演和剧作家也能产生共鸣真是太美好了。

    齐砚今天拍天使部分,穿着清爽的淡蓝牛仔裤白衬衣,翅膀光晕之类特效都等着后期加特效。站在幕布前让人给他调整皮圈,一边心里暗暗吐槽,不愧是作家大人,信口开河都有人信。

    正想着时,贺千秋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怎么样?”

    松涛般的香水味传了过来,仿佛还带着迷人的体温,将他包围。齐砚胸口发紧,用力吞了口唾沫才平息下来,抬头笑着,“贺老师您真的来了。”

    贺千秋略点头,“怎么样?”

    “你一来我就不紧张了。”齐砚嘿嘿笑,举高双手等人做最后调整,“要吊威亚了,你就看我飞吧。”

    贺千秋也笑了,“别担心,我就在旁边看着。”

    这话像一颗安心定神的奇妙良药,让齐砚四肢充满了镇定的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时,唐钺也出现了。

    让剧组的工作人员惊恐莫名,不就是拍个广告吗,怎么大佬们一个一个都闲着没事干来凑热闹?很吓人啊,压力太多会得心脏病的!

    天使的一半动作都是在半空完成的,齐砚活动下四肢,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了第一次吊威亚的练习。

    钢索渐渐被卷轮缠起来,将齐砚缓缓吊起来。这里他要做好几个半空战斗的动作。

    身体悬空时,熟悉的感觉袭来。

    被抛上半空时,四周景物的变化;

    朝无尽深渊下坠时,濒死的绝望与恐惧;

    齐砚突然四肢僵硬,接着开始拼命挣扎,尖叫。

    贺千秋从最开始就察觉了不对劲,冲进布景台中,一边朝道具助理大喊“放他下来!”

    人群全都骚乱了,短短两秒漫长得像几个小时,好容易才把齐砚放下来,贺千秋和唐钺几乎同时将他接住。

    齐砚惊恐而短促地叫出声,拼命躲开唐钺伸过来的手,转身抱住贺千秋。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才经历了一场灾难的小兽。

    贺千秋将他紧紧圈在怀里,顺着背低声安抚,“没事了,小砚,没事了。”皮套被解开了,他直接打横将青年抱起来,直视着唐钺,“今天拍不成了,我先带他回去。”

    唐钺没说话,也没阻止,任由贺千秋抱着齐砚离开。

    周围人小声说着什么,导演叹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大小伙儿居然有恐高症。”

    这下都笑了,摄影棚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这广告齐砚一人分饰四角,他这一离开,剩下的镜头就不多,导演翻了翻脚本,来征询唐钺的意见,“唐先生,要不咱们先把配角的戏都拍了。”

    唐钺垂下眼睑,话倒是说得漂亮,“你是导演,摄影棚里你说了算。”

    导演自己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但雇主在旁,总要礼貌性地问一问。如今得了首肯,笑眯眯去安排人干活了。

    唐钺见摄影棚回复了秩序,也离开了。欧阳帆跟在他身后,拿着手机小声报告,“唐先生,马可愿意卖手里的股份,前提是不能解雇老员工。”

    唐钺坐进车里,揉着眉毛冷嗤,“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欧阳帆得了准信,立刻回电话给负责收购的同事,“柔儿,这是唐先生的意思,你要清楚地传达给马先生:要么抛了股份收钱,要么等着变成一堆废纸吧。”

    唐钺捏了下眉心,继续吩咐,“给老王打个电话,拨给友鹏网收购项目的预算再增加50%。”

    欧阳帆应了一声,清晰而准确地传达命令,并且顺带将一些琐事处理干净。

    欧阳帆一直是个好助手,唐钺赞许抚摸青年柔滑发丝,后者露出了沉醉而幸福的表情。

    那一瞬间,齐砚躲开了他的手。

    他一直以为齐砚像其他人那样,不过是有点怕他而已。但刚才那个青年看着他的双眼中,除了深深的恐惧外,还有烈火燃烧般的愤怒和——憎恨。

    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愤怒,仿佛在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齐砚是孤儿,他的简历,欧阳帆查得一清二楚。他出生在南方一个叫太平县的小县城,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下巨款,为了躲债离家出走,留下病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家里被债主洗劫一空,连房子都抵押出去,母亲没过一年也郁郁而终,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所以齐砚七岁时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此后磕磕绊绊成长,成绩还算不错,得到慈善家资助读完了大学,而后加入星辉无限。

    并不是一个受到宠爱长大的孩子,却依然拥有温暖友善,愿意信赖别人的清澈的眼神,这也是吸引唐钺的理由之一。

    刚才那一瞬,却变得像是恶鬼一样,凌厉而憎恨,满溢着绝望的浓黑。唐钺觉得很熟悉,因为那眼神,他每晚都能在镜子里看见。

    真正的齐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钺对他的兴趣更深了。

    真正的齐砚,正在被回忆所折磨。

    他蜷缩在贺千秋怀里,将拳头塞进嘴里用力咬到出血,呼吸粗重而急促。

    地下大厅泛黄的灯光下,他笑着对贺千秋说:“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唐钺,我也会陪伴在他身边。”

    浑浊冷寂的龙之堂基地总部楼顶,他竭尽全力怒吼着:“唐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唐钺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双眼看着他,下令行刑。杜锋在唐钺身后,阴冷而傲慢地笑着。

    然后是坠落,坠落,坠落。风声呼呼灌进耳中,他拼命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身体飞速下坠……

    齐砚爆发出短促的尖叫,死死抓住贺千秋的衣襟,嘶哑而惨烈地哭着。

    伤痕一旦造成就永不消失,他误以为的痊愈不过是结了一层厚厚血痂。血痂之下的伤口,依旧持续而深刻地溃烂着。一旦时机来临,疼痛便再次侵袭,提醒他伤口的存在,嘲讽着他的天真和自以为是。

    齐砚冷得发抖,拼命地往身边温暖怀里靠。他哭了很久很久,贺千秋由始至终陪在他身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神智昏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衣服被剥光了,光溜溜的肌肤磨蹭着真丝床单的感觉无比顺滑。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喉咙又干又痒,头顶的乳白吊灯灯光柔和,照着宽大安静的房间。

    情绪发泄完以后,剩下的就只有懊悔和羞愧。

    齐砚默默坐起来,正好门开了,贺千秋穿着日式浴衣走进来,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穿这类衣衫显出种特别迷人的风雅。他递给齐砚一个马克杯,然后坐在对面,取了支烟叼着,却没有点燃。

    只是那姿势……怎么看都像事后烟的样子。

    齐砚忙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接着愣住了。那液体并不是茶水,有着特殊的清凉甘甜滋味,混合一点点苦涩,是非常熟悉的味道。

    他小声开口,“这是,夏枯草和青蒿?”

    “你知道的东西倒不少。”贺千秋语气一如既往,温和中带点调侃,齐砚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他为了掩饰,抬起杯子大口把水喝光。

    完蛋,为什么最近这么爱哭,他堂堂男子汉的尊严去哪里了?

    太平镇临江而建,临近春末夏初时,满河岸长满了夏枯草和青蒿。这两种植物都能入药,清凉降火,当地居民喜欢采上一背篓,在自家阳台上晒干装起来,没事就拿来泡水喝,夏天消暑,冬天润燥,说是太平镇第一凉茶也不为过。

    齐砚小时候喝过很多,味道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指。

    只是这熟悉感反而更添胸口酸楚,让他眼泪停不住。

    没出息,他对自己说。

    他重回十年前两个多月了,还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反射弧媲美蛇颈龙,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贺千秋坐到床边,将齐砚圈在怀里,拉开他的双手,用热毛巾敷眼睛。

    身后宽厚温暖的怀抱,驱走了冰冷,让他切切实实地有所倚靠。细微的颤抖也慢慢停止下来。

    房间里只有齐砚一阵接一阵抽泣的声音。

    贺千秋接了盆热水,一次次拧干毛巾,为他擦拭面颊和双眼。

    齐砚终于平静下来,接住毛巾,默默开始自己擦。擦得脸皮发红,才可怜巴巴吸着鼻子开口,“饿了……”

    仿佛为了强调一样,肚子应景地骨碌碌响起来。

    齐砚把脸埋在毛巾里,羞愧交加。

    贺千秋轻轻笑了,从床边站起来,“我下面给你吃。”

    齐砚脸瞬间涨红,闷闷地反驳,“我、我想吃正经的东西!”

    “鸡蛋挂面是不正经的东西吗?”

    齐砚倒回床上,自暴自弃地躲在被子里,这就是低俗玩笑开多了的报应……

    贺千秋请的帮佣工作时间是从早八点到晚八点,大半夜只好自己煮面条。

    他手艺普普通通,不算好也不算差,但胜在用心。翠绿的葱花洒在面条上,酱料香气宜人,几片小青菜和黄白分明的煎蛋盖在最上面。

    齐砚穿着贺千秋的衬衣,坐在餐桌前满怀感激捧着筷子,几乎舍不得下口。贺老师煮的面条啊,说出去羡慕死那帮书迷。

    面条上的酱料有虾肉和香茅草的香气,齐砚喜欢东南亚风味,忍不住赞美了一句。

    贺千秋坐在对面,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边喝边欣赏小朋友接受投喂,“这是上个月去清迈,别人送的自制冬阴功酱,过安检费了不少事。”

    齐砚稍稍有点吃味,“那人对你可真好。”

    贺千秋一反常态没有开口,眉头微微有点皱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事。

    齐砚看他表现反常,对那个送他冬阴功酱的神秘人物更介意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整个一副想知道得不得了,却又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贺千秋心情好起来,“一个老船夫。”

    原来他和助理上个月接受泰国一家出版社邀请,去清迈参加研讨会。清迈附近有个偏僻的湖,湖中有个不足一平方公里湖心小岛。贺千秋想去湖上看日出,助理小江特意找好了船夫,付了定金,约好早上五点在湖边见面,划船送他们上岛。

    那天早晨,贺千秋和小江从四点五十五分一直等到太阳升起,也没见到船的影子。

    老船夫没有手机,联系不上。贺千秋说算了,小江不甘心,后来终于找到那老船夫,把他拉到贺千秋跟前要道歉。

    贺千秋一时好奇,问他为什么毁约。老船夫懒洋洋地回答:那天他醒过来,发现天气实在是太好了,不能浪费,于是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然后就一觉睡到了下午。

    齐砚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本来想谴责老船夫不敬业,话出口却变成了:“好羡慕……”

    这种自由自在的悠闲生活,和他如今每天密集作战的日程对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啊。

    之后老船夫为了道歉,就送了贺千秋一瓶冬阴功酱,据说是家传秘方,做起来特别麻烦,他一年最多做一次。

    贺千秋本来不想要,但看见老船夫一脸肉痛地捧着瓶子,似乎只要他一拒绝就要立刻收回去的模样,于是笑纳了。

    齐砚听得有趣,几乎将郁结心头的沉痛往事也忘了个干净,拍着桌子笑,“贺老师你真坏!不过带回来这么麻烦,何必呢?”

    贺千秋拿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了杯夏枯草茶,“终归是一个人的心意。”

    这就是贺千秋和唐钺最大的不同点。贺千秋对每一个人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却不会因此而迷失自我,更不会被他人的想法所动摇。

    而唐钺却是另一个极端,如果是他认可的人,他自然无限包容,如果失去他的认可,就连心意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践踏和抛弃。

    欧阳帆是这样,齐砚也是这样。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他没法统计。

    齐砚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总是放任想法陷入悲观境地不过是自寻烦恼,可是他控制不住,餐桌气氛又冷了下来。

    走神的时候,下颌被人抬起来,他下意识对上了贺千秋的双眼。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此时此刻显得别有深意,连声音都透着暗哑的性感,“你从哪儿学来的手段?”

    齐砚愣住,“什、什么手段?”

    贺千秋凑近了,带着草药茶温润香气的呼吸轻柔洒在齐砚嘴唇上,“勾引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