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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庄诡事 第三十章 迷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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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师脸上颜色很正的,他看着润成:可能你小,不记得了。官庄以前在土改的时候,弓家老汉汉就是因为死活不说出家里现大洋藏在什么地方,庄里人吓唬老汉汉时,顺便也吓唬了老娘娘,结果后来老娘娘跳了后头的崖。没几年,老汉也上吊死了。因为个现大洋,两条人命。这现大洋不是个好东西。要我说,就不要叫官庄人们知道这个事了。

    润成:知道能怎么样?那个洞里就是这么一块。

    张老师:人们才不管几块呢,到时候还得把这个学堂挖个底朝天。到时候叫娃娃们到什么地方去念书。

    润成想想也是,他拿着这块现大洋,看了又看。最后打定主意,还是给塞进那个洞里,用泥封上了。

    今年冬天小寒过来没下雪,大寒过了也没怎么下雪。秦家的娃娃们放假也没有什么事干,老三和老四学着他们大哥的样子开始学骑洋车子。就一挂车子,两个人要学,结果抢的不行。大楞嫌他们麻烦,给定了个规矩:前晌,老四学,后晌老三学。老三听了当即就不高兴了,说是因为后晌天黑的早,学不了多少功夫。和大楞嚷了几句,叫大楞火了,照屁股上来了一脚:不想学给老子滚蛋!你个当哥的不能让着些弟弟?

    老三才嘴里嘟嘟哝哝不情愿的接受了安排。

    宝成学的时间是没有进成多,但是宝成身板随大楞,腿长胳膊长。学得倒是挺快。上车的时候和大楞一样,直接扶住车子坐上去再蹬。没用了过几天,就骑得溜溜转了。

    这下倒是好,有时候他闪见(作者注:闪见在当地方言里就是偷偷看见的意思)家里没人管的时候就骑着出官庄了,顺着道儿能骑出去二三十里地再回来。因为这事,小妮没少在脖子里给扇他。

    到了腊月二十几的时候,官庄的人家都开始准备过年了。日子过得穷是穷,年还是要过的,将就着过也得过。

    大楞又想起来那件窝心事。

    收完秋,他到乡上开会时,碰见了栓成,问说回家过年不,栓成说可能革委会过年要值班。

    大楞心里不明白,难不成这乡政府改成什么乡革命委员会以后,人们开始不可以回家过年了?当时栓成说他不懂,说这叫不放松革命警惕性,还说是越是到逢年过节时,阶级敌人越容易搞破坏。还说了一大滩大楞也听不太懂的话,反正是年不能在家过。后来大楞搬出了栓成他娘和他娘娘,栓成才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要是回,腊月二十五六能回去几天,可是二十九三十肯定得回革委会值班。

    大楞也就只好这样了,他还想着等着栓成回家过年时,还能再在官庄人跟前叫他们眼气一回,这下估摸着是没想了。

    他叹了口气,谁叫人家栓成这阵是政府的人呢。

    现在想起来,大楞还是忍不住要跟小妮说,有空就说,快说了一冬天了。叫小妮麻烦了,翻过来笑话他老大个男人,比老婆家们还想娃子。

    其实成天盼着栓成回来的不光是秦家的大人,那三个半大小子也是想的不行。栓成在外头骑个洋车子到处走,见的世面也多。还能带回些弟弟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上回那个像章,上头还有*呢。这其中宝成最好嚷嚷说他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事。

    这天天不好,后晌间天都阴了。宝成推着洋车子又出了院门,大楞说他天气不好,不要出去了,他没听。大楞也不待(作者注:不待在当地方言里就是懒得的意思)管了,再没说话,随他去了。

    后晌间,天阴的越来越来厉害,黑的也更早了。家里的座钟才五点出头,大门口就黑的看不清楚人眉眼了。在家里做做针线的小妮叫进成出去看看她三哥怎么还不回来,进成不愿意,嫌冷。小妮只好自己去。

    出来门口从小坡坡上上去,黑眉黑眼的在场里,就愣是没有看见老三在哪里!这个死娃子到哪里去了?小妮想寻来,可是天黑起来了,她也不敢走远。叫几声吧,呼呼的西北风吹得根本传不了多远。她越想越觉见不对劲,赶紧下坡回家叫大楞。大楞正在家里和炉灶用的泥(作者注:在当地的一些地方,到现在可能还有这样的炉灶,烧的是一种泥,用煤和黄土和在一起的泥),听见小妮说没看见宝成,也没在意。他说一个半大小子学会骑洋车子,肯定就要往远骑,没准一阵就回来了。小妮听她这么一说,也将就着心安顿下来。

    等到大楞罢挺大一团泥活好,都堆好了,天也整个黑了下来。这阵了,家里人还没有听见洋车子被推回来的声音。小妮手里头的针线营生也做不进心里去了,她叫刚坐下歇歇的大楞赶紧去寻。大楞本来不愿意动了,可是看小妮着急,没办法出去寻寻吧。

    出来窑,大楞才知道天确实是黑得挺厉害了。人站在上院窑门口,都看不见下院的大门扇了。天上也有些下雪了,虽说不大,可是保不准有场大雪。他心里想:这个死娃子走了一后晌了,也该回来了。他就看不见天黑成这样,还要下大雪?

    他回窑里,叫出来润成。润成当时正在看从张老师那里拿回来的那本老书。一听说是老三没回来,他爹有些着急。他把书往席子底下一塞,就出来了。

    要说这润成,小时候听捣蛋,这几年长大了还是挺不赖。尤其是栓成常年不在家里,润成就跟大小子一样跟家里干营生。这个时候,大楞觉见家里能跟他黑天冻地出去找老三的事,也就剩下润成能靠上了。

    爷儿俩从家里拿着电棒子,拿了根棍子出了院门。

    官庄能骑洋车子的地方就是那个场,如果场上没有,那就得到道儿上寻。刚开始的时候润成还担心宝成是不是骑到沟里头了,不过他没敢给大楞说。后来一想,觉得纯粹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宝成不是三岁的娃娃了,骑得也挺好,怎么能跌到沟里头?

    大楞领着润成朝着西走,这条道儿是官庄出去的道儿,除了这条再没了。宝成要是骑得远了,就是顺着道儿走的。

    上了西梁坡,笔直的道儿上用电棒子照过去,没有!两人往前走,到了两里多地的道口,还是没有!这个时候,地上的雪都开始掩着脚梁面了,照着这个下法,用不了多长工夫,雪就厚了。这叫大楞更加着急了,得赶紧寻见宝成!

    这圪节道儿上没有宝成,爷儿俩接着往前走,一道儿上边照着边叫宝成的名字。又走出去三四里地,还是没寻见。

    这叫两人更加着急了:这么冷的天气,天上还下着雪。要是寻不见宝成,叫他在野田外头冻上一黑夜,没不了才日怪呢!

    大楞决定叫润成回去叫人,他想着,人多了能寻大片地方,也能走远些。本来大楞还想叫润成寻着些会骑车子的人,后来一想下雪没法骑,就挥挥手叫润成先回庄子了。

    往回走的润成也没有闲着,还是一边走一边叫宝成的名字。前阵雪不厚的时候天很黑,没电棒子什么也看不见。这阵下来雪反倒是看见些了。

    往回走了没多远,他眼睛没在意地往道儿南边扫了一眼,这一眼叫他浑身的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本来走了老远道儿身子热烘烘的,这下子冷汗满满的下来:在南边地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转圈,个儿挺高,不像是人,跑的还挺快。一圈又一圈。

    润成心说这是个什么东西?这块地不是前几年埋的弓家老汉汉的坟地吗?他家坟地里出鬼了?长的这么高这么快,不是鬼是什么?

    他没敢往前走,那个东西好像还有声音,风吹的也听不大清楚。可是有几句还是和着雪花进了润成的耳朵眼儿:我要回官庄,我要回官庄!

    润成疯了一样狼跑起来,这是老三宝成!是他在坟地里转圈呢!一圈一圈地转着!

    没回去官庄的宝成在坟地里转圈!

    到了跟前,可不是。宝成在洋车子上头猫着腰脚底下使劲蹬着,一圈一圈围着弓老汉的墓子转过去转过来。热得他帽子都不知道扔到哪里了,衣裳也解开扣子了。

    他根本就没看见他二哥过来。

    润成趁着他骑过来一脚上去,宝成连人带车都跌倒了。跌到雪地里头的宝成这才看出来是润成。

    他一下子哭了出来:二哥,你怎么寻见我的?这是哪儿?我骑了一大阵了,这是到哪里了?

    润成:你先起来,推着车子走,回家再说。到了道儿上,润成想叫宝成自己先回去,他叫爹回家。宝成死活不干,他说是不敢一个人回。润成也怕他再有什么事,就问他会不会骑车驮人。宝成说是将就着会吧。

    弟兄俩就一个前头骑着,一个后头坐着往前骑着去叫大楞。

    大楞这一阵又走出去很大一圪节了。等到宝成看见他爹的电棒子的光,下来车子喊了一声爹。

    大楞听出来是宝成,没说话,扭回身子上去一个耳光子甩了过来,宝成叫甩的一下子趴在雪地里。

    大楞开始骂:你骑着洋车子瞎跑什么?到时候不好好回家,你到哪里去了。大雪天你瞎跑?我回去就把洋车子砸烂,我叫你骑着七处(作者注:七处,在当地方言里是形容到处的意思,概数非实数)跑!说完,背着手往回走。

    润成:怎么样?疼不疼?

    宝成:你叫甩上一个,你看疼不疼?

    润成:又不是我瞎跑,叫爹黑天半夜出来寻。我看你,就是活该!唉,我问你,你骑着车子好好地,怎么能骑到人家弓老汉的墓子跟前嘛?

    宝成:你可别说了。今儿差点没把我吓死!

    原来,这几天来骑洋车子都上来瘾的宝成晌午吃完放,推出车子到了场上。在场上骑了几圈,觉见没什么意思,就想着顺着出官庄的道儿往远骑骑。

    他还想着要是能接见这几天回家的大哥栓成就好了。

    去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骑了十来里后,也没看见大哥。宝成看见天也不好了,心里想着往回走吧,不要一阵天黑了看不见骑了。

    按理说往出骑得快,可是回来时也不慢的话,回官庄也用不了多长功夫。天擦黑(作者注:擦黑在当地方言里就是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的时间)的时候,怎么着也能回去。

    可是宝成骑着骑着,却怎么也没看见官庄的那个西梁坡。他以为自己前头骑车子受了,骑得慢了。耐着性子又骑了一阵,还是没有回到官庄!黑洞洞的道儿上,宝成一致沿着道儿往前骑。他越骑越害怕,到了后来,他觉见怎么骑就是回不了官庄,嘴里开始叫唤。

    润成:你叫唤我才听见。也的亏我无意朝着弓老汉的墓子那边瞅了一眼。要不你就得绕着墓子一直转。

    宝成:那我得转到什么时候?

    润成:这叫鬼打墙。天亮了你就精明了,就能出来。可怕是到时候受不死你,也得冻死你!我说你,也长这么大了,没事不要叫娘娘、娘和爹给你多操心!

    宝成:知道了,知道了。二哥,你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全是跟文爷爷学的?我叫爹跟文爷爷说说,我也要学!

    润成:你有这个胆子?你要学这个,以后就经常跟这些说不清楚的怕人东西缠磨(作者注:此处缠磨就是纠缠、打交道的意思),你不怕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