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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蒙提巴斯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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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尽情享用,我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蒙提巴斯修道院的执掌神父慈祥的目光一一扫过虔诚祈祷的众人,“愿上帝与你同在,阿门!”

    “阿门!”大家赶忙在胸口划着十字,低低的齐声应祷,对于这帮骄傲的骑士来说,唯一能让他们低下高贵头颅的,除了心爱的姑娘便只有狩牧灵魂的神父了,两者一个关乎爱情,一个关乎信仰,全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感谢您的热情款待,院长大人。”作为主宾,我被邀请坐在执掌神父右手第一的尊贵位置,“能与您同桌进餐让我感到万分荣幸。”

    “公爵大人,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一样谦卑和平等的,‘施善与人,如同左手帮助右手’。”修道院长拿起盘中的面包,轻轻地把它掰成小块,“作为共浴主恩的凡人,互助即为自助,您说呢?”

    “我们同桌而食,是一起分享基督血与肉的亲兄弟。”我一手举着盛满葡萄酒的杯子,另一只手拿着粗粮的面包,提高声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请大家共同举杯,赞美基督!赞美上帝!”

    “赞美基督!赞美上帝!”一时间杯盘相碰、觥筹交错,宴会的气氛达到小*,人们愉快的开始用餐。

    像所有故事里的修道院长一样,蒙提巴斯修道院的执掌神父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松弛的肌肉在眼窝四周堆成厚厚的褶子,仿佛收起的旧百叶窗,却依然遮不住他那双透着智慧的眼睛,岁月除了在瞳仁深处沉淀了厚重的睿智。几乎未曾留下任何年老体衰的浑浊,可见这位一心修道的神父,内心世界是多么的强大和澄澈。

    “上次一晤,不想已过两年,时光真是最淘气的小精灵。以捉弄脆弱的人类为乐。”我把撕碎的面包块在葡萄酒里蘸蘸,小心的不让汤汤水水淌到袖口里,挨着德高望重的修道院长,我的一举一动不由得谨慎起来。

    “时间是上帝的量尺,它轻而易举就可以区分出人们的虔诚与否。”已近古稀之年的神父捋着自己垂到腰带的银白色胡须,一脸平和的开导我。“世人本无好坏之分、善恶之别,只有得道先后的差异,有人执迷不悟,有人虔心祈祷,在最终的审判到来时。上帝自会公正的做出评判。”

    我偷偷地撇撇嘴,脸上却装出认真聆听的模样,对这些老学究玄而又玄的说教,我向来接受无能。“这间修道院,简直是历史建筑的奇迹。”环顾着头上高高的穹顶,我故意没话找话的转了话题。

    “先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修道院长眼角厚厚的老褶像一册册泛黄的档案袋,抖落出来全是迷人的传奇故事。“假如当年那批受到迫害的基督徒没有坚韧不拔的毅力,他们就不会选择在顽石盘踞的群山之巅开凿这信仰的殿堂,从圣瓦尔纳的第一锤落下至今。每一代后继者都没有放弃凿穿巨岩的信念。”说起莫提巴斯悠久的历史,院长大人总有种发自肺腑的骄傲,“还记得进山的那座吊桥吗?多艰险!开拓者们可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用生命去铺架连通两岸的桥梁。”

    我放下酒杯,眼前又浮现出那座长满云杉的孤峰和白天的一幕。“大人,看是看到了。可我们没有翅膀,该怎么过去啊?”性子急的欧文挠着后脑勺。一筹莫展的问道,“难不成修道院的苦修士真的长了翅膀?”

    “传令兵呢?”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吩咐匆匆跑来的士兵,“按照三长一短的节奏吹起号角。”

    “嘟——嘟——嘟,呜!”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峡谷之间,被嶙峋的岩壁无限放大,惊起崖下一群不知名的飞鸟。

    余音袅袅而逝,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孤峰,大家都很好奇公爵大人这么做的用意,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久久未见回应。“修道士们该不会睡着了吧?或者,扑腾翅膀飞到上帝那去忏悔了?”欧文略带揶揄的玩笑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但见我表情一本正经的严肃,他们只得悻悻的闭嘴。

    “有人过来了!”后面的队伍喧哗着,似乎发现了什么,稍待片刻,两名士兵押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走到跟前。

    “愿上帝保佑您,尊贵的客人,仆仆风尘掩不住对真理的求索,请问叩响蒙提巴斯神圣的大门所为何事?”老头缓缓退下兜帽,露出长着老年斑的白皙额头,显然是常年不接触阳光所致。

    “我是奈梅亨公爵兰迪,刚打梵蒂冈回来,顺道路过,特来叨扰院长大人,还望引渡我们过去。”从对方的穿着举止便能判断这位老人的身份,没文化的酒馆老板一般会说,“赶路的客人,上好的麦芽酒要不要?”

    老者眯着眼睛自上而下的将我打量,沉静如水的眼神分辨不出任何内心想法,“蒙提巴斯的大门永远对上帝的羔羊敞开,不过修道院是虔诚者洗练灵魂的净土,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进入。”老人家身材不高,双眸却仿佛接了万伏高压似的电力十足,把我盯得头皮直发麻,“您是准备一个人进去,还是和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

    “我以前来拜访过院长大人,算是老相识了,这样吧,我一个人先过去找他说明情况,您看呢?”我制止住要抢白的欧文,客客气气的回答。

    也许是我谦虚的态度令他满意,老人家笑眯眯地招招手:“请跟我来,公爵大人,路在这边。”说完,他旁若无人的穿过人群,自顾自当先一步走远了。

    “一帮念经念傻了的奇怪老家伙!”欧文低声骂了句,这话他当然不敢当面说,只能趁人家不在唠叨着解解恨。

    “别发牢骚了,大军为赶时间轻装前进,粮食快吃完了,士兵和马匹都很疲惫,还指望着人家收容我们呢,修道院长是位和善的长者,估计交涉一番问题不大。”几名骑士驱着马想跟过来,我摆摆手说道,“修士们人畜无害,你们留在这大可放心,让大家暂时休整,我去去便回。”

    随着老人沿着小路东绕西绕,终于下到半山腰的位置,眼前出现一处隐秘的洞穴,洞口残留着篝火的灰烬,靠里的角落摆了些生活用品,应该就是守门人平时的居所,“您怕高吗,公爵大人?”老人拨开杂草掩映的石墩,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的绳子牢牢拴在上面,“啊,您说以前来过……”说着,他像变戏法一样摸出磨得发旧的索具,娴熟的帮我系好,同时检查了一遍石墩上的绳子,确认安全后示意我闭眼。

    “闭眼?没关系,比这更可怕的也见得多了!”我大言不惭的拍拍胸脯,其实心里怕的要命,以前连家里四层楼的阳台都不敢往外瞅,恐高是我的死穴。

    “那,祝顺风,公爵大人!”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温暖的笑容使我放松警惕,手上突然一推,顺势将索具送入滑道。

    “啊——”声称不怕高的我的尖叫充斥山谷,惊起的飞鸟比刚才还多。

    “大人,大人?”修道院长轻声呼唤,把我的思绪拽回现实,“多亏了孤峰的天险,一代代蒙提巴斯的修道士才得以躲过天灾*,与世无争的继续自己的研究和探索,保存下不少珍贵的古代手抄本。”

    “贤者独善其身,推开门外面的世界已物是人非。”我不动声色的掩饰此前走神的失礼,“基督为了拯救众生,甘愿戴上沉重的枷锁替世人赎罪。院长大人,请恕我直言,避世虽然可以不受混沌凡俗所扰,却违背了上帝的本意,放弃去狩牧迷途羔羊和堕落灵魂的责任,再珍贵的典籍,束之高阁又有什么用呢?”

    “呵呵,您的诡辩和哲思精进不少,公爵大人,我还依稀记得您上次来时焦虑眼神中的惶恐和迷茫,想必过去这段时间,您经历了许多。”修道院长一副大人看穿小孩子把戏的了然神情,奇怪的是,我竟不觉得讨厌。

    “您听过一首东方的古诗吗?‘话堵到了嗓子眼,还没等开口,眼泪却先流了下来。’”我难得卸下心防,哽咽着说,“一言难尽啊……”

    “上帝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修道院长将一柄古朴的木刻十字架放在我手里,指了指大厅旁边的一扇小门,“那有间僻静的告解室,去把想说的话讲给上帝听吧。”

    如果上帝真能听到,他还会眼睁睁的让这一切发生吗?我捏着十字架圆润的边缘,苦笑着没有吱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