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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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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约见面的地方在市里某星级宾馆的顶楼套房, 约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阿蛮到的很准时。

    一个人,久违的一身黑, 黑色棉衣帽兜遮住了半张脸。

    “我儿子给我们留了多少时间?”李珍开门见山。

    都到了这份上,再装也没什么意思了。

    “一个小时。”阿蛮目不斜视, 径直坐到套房客厅的沙发上。

    简南就给她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她如果没回去, 他就报警。

    报警缘由是怀疑套房里有违禁销售的的动物疫苗。

    为了报警也为了自身安全,简南现在人就坐在市公安局的大厅里。

    他表达意思的方法很简单粗暴, 她不要分神为他担心, 但是她也不要让自己涉险太深。

    一个小时, 已经是简南的极限。

    李珍挑眉, 也跟着坐到了阿蛮的对面。

    她和那天在研究所门口见到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 穿的更年轻,头发懒散的披着, 脸上没有化妆。

    看起来, 和简南更像了。

    “一个小时, 倒是比我想的还要慷慨。”李珍这句话听起来很真心, 笑着说的。

    下午天气不错, 落地窗外阳光明媚,阿蛮看着李珍, 内心平静。

    她们终究得见这一面。

    她知道,李珍也知道。

    “时间比我预想的久,所以, 应该能聊更多的东西。”李珍靠在沙发上,头发散在一边,“我们从头开始吧?”

    她像是在问她。

    阿蛮安静的坐着,没摇头也没点头。

    “手机、录音笔和窃听器都带了么?”李珍问。

    阿蛮拿过背包,掏出手机,当着李珍的面关了机。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合作。”李珍又笑了。

    她本人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眼角会有很深的纹路。

    “毕竟只有一个小时。”阿蛮也笑笑。

    有很多穷凶极恶的人都喜欢笑,贝托也喜欢,好像笑了就能运筹帷幄,好像笑了,就能合理化自己做过的事。

    他们总是想要合理化自己做过的事。

    每一个坏人,总是有很多想要向人诉说的理由。

    挺神奇的。

    仿佛委屈的是他们这帮加害者,仿佛那些沉默的受害者,是活该。

    “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李珍的开场白没有任何惊喜。

    “不是你想的那种比别人聪明,和别人格格不入的不一样。”李珍又笑了,“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说的都是辩解,但是反正我们有一个小时,听听又何妨。”

    阿蛮耸耸肩。

    “我喜欢安静,讨厌聒噪。”李珍看着阿蛮,“像你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安安静静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她很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她对接下来要对她做的事,就多了一层期待。

    “把聒噪的东西变得安静,会让我有满足感。”李珍继续说,语速慢吞吞的。

    不是第一次见面伪装出来的优雅,而是单纯的闲聊的姿态。

    “刘卉很聒噪。”李珍提到了这个她用了半辈子的名字,“她很爱唱歌,五音不全,却偏偏喜欢在没有人的浴室唱。”

    “我住的保姆房就在浴室边上,她唱了整整两年,我就听了两年。”

    “听到后来,我学会了她唱的所有的歌,就觉得她应该安静了。”李珍叹了口气,“安静是一件很好的事,不说话了,就不会有纷争,不会影响情绪,不会让人猜到你心里的想法。”

    “我的初恋也是个很安静的人,可惜他让刘卉安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话就突然多了。”

    “你信鬼上身么?”李珍突然问阿蛮。

    大白天的,阳光明媚,她问得鬼气森森。

    阿蛮没什么表情。

    “刘卉那个聒噪鬼上了我初恋男人的身,所以,他也死了。”

    “自杀,跑到山上面找了棵树把自己吊死了。”

    “你知道吊死么?脖子那一圈都会变黑紫色,死了以后,会特别安静,就算上了别人的身,也不会再吵到我了。”

    阿蛮没忍住,呵了一声。

    李珍低头,笑了。

    “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听到这种故事连脸色都不变一下,也不是个正常人啊。”李珍脸上的笑容更盛,她和阿蛮对看的角度很诡异,她半低着头,所以阿蛮只能看到她一半的眼睛和眼白。

    “我很喜欢你。”她又说了一次。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肯定,语气更亢奋。

    “可惜,没有人会无知无觉。”李珍终于抬起了头,“人有很多话,听的时候认为是无稽之谈,但是其实,他们这里已经记住了。”

    李珍指了指脑子。

    “下次你再看到有人被吊死的时候,你就会想,这个人死了以后就算上了别人的身,也会很安静。”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这里,就会坏掉。”

    李珍又指了指脑子。

    “阿南听了很多这样的话。”李珍终于说到了重点,“他刚刚学会单音词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孩子很聪明。”

    “他很会联想。”

    “一般的婴儿看到奶瓶只会想到吃,砸吧嘴或者开始哭,但是阿南看到奶瓶,会第一时间看柜子,因为柜子里面装着奶粉。”

    “所以,在普通婴儿还在听儿歌看图片记忆的时候,阿南已经会死法连连看了。”

    “把死者的照片局部放大,问他这是身体的哪一个部位,是什么伤害造成的。”李珍很开心的解释。

    “但是他太会联想,看多了这样的照片,有一天我发现他偷偷的拿着家里的碘酒擦在照片上。”李珍的声音冷了一点,“就只是因为前两天电视上放播了一个医疗剧,他大概看了两眼。”

    阿蛮敛下眉眼。

    所以,简南至今仍然无法改掉看到伤口就想清理的强迫症。

    “他这样的习惯甚至留到了今天。”果然,李珍下一句话就是这个。

    “母亲在孩子身上留下的印记是你无法想象的,深刻到骨髓里。”

    “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性格喜好,我让他记得的那些东西,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阿南就是我雕塑出来的人,每一寸骨血都长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阿蛮盯着李珍。

    一个学历只有小学的乡村保姆。

    她不是因为看上了魔都的光怪陆离,她也不是因为刘卉家里还算厚实的财产,她杀人、她逼疯儿子、她至始至终穷凶极恶极,原因都不是世人想的那样,为了利益或者有所图。

    她杀刘卉,只是因为刘卉爱在浴室里唱歌。

    她把简南逼成这样,只是为了创造出她想要看到的人,像对待没有生命的人|偶。

    她就是一个纯粹的疯子,不蠢不坏,只是极恶。

    “到最后连他喜欢上的人,也是我会喜欢的人。”李珍大概觉得这个发现很值得庆祝,两手交握,几近热切的看着阿蛮。

    脱掉了刘卉的皮,真实的李珍,看起来已经疯得病入膏肓。

    “给我倒一杯茶吧。”疯女人提出要求,“就当是我同意了你们的婚事。”

    阿蛮没动。

    “一杯茶而已。”李珍看着阿蛮,“你也不敢么。”

    阿蛮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套房里提供了袋泡茶叶,但是李珍把吧台上的袋泡茶叶都给换成了罐装的,小小罐的很精致,全都没有拆封。

    “黄色的那罐吧。”李珍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用手指了指。

    泡茶是阿蛮在切市经常做的事,可以化解剑拔弩张的气氛,可以当做武器。

    但是阿蛮倒是怎么都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天,和这个女人在一个空间里,给她泡一杯茶。

    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绿茶,泡开了之后茶香四溢。

    比她在切市藏的普洱要好。

    杯子是宾馆常用的茶杯,白瓷的,下面还有一个托盘。

    阿蛮端了过去,看着李珍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喝了一大口。

    然后她站起身,打翻李珍端着的茶杯,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指抠到了李珍的喉咙里,揪着她的头发,让她把刚才咽下去的茶水一滴不少的吐了出来。

    “一个小时对你来说真的太久了。”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李珍就听到阿蛮感叹了一声。

    她发不出声音。

    身上都是滚烫的茶水,喉咙剧痛无比,阿蛮不知道掐着她哪里了,她只能睁大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发出唔唔声,像小时候标准捂住简南嘴的时候简南发出的声音。

    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是意外。

    除了意外,还有一丝狂乱和惊喜。

    事情没有照着她计划的发展,她儿子看上的女人,比她想象的更加不正常。

    “你应该查过我的,怎么还能这么大意呢?”阿蛮拽着李珍的头发,打掉了茶几上藏在花盆里的摄像头,然后拿起地上的茶杯,砸掉了刚才泡茶的地方的摄像头。

    留了最后一个,藏在烟雾探测器里,砸了会引来酒店里的人。

    她冲摄像头笑了笑,把李珍拉到了卫生间。

    “把监听关了。”李珍听到阿蛮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说给普鲁斯鳄听的。

    她随身带着定位器,普鲁斯鳄和简南现在应该都在听。

    再后面的话,不适合说给简南听,阿蛮扯掉了定位器。

    “我以为你没带录音设备。”阿蛮松开了李珍的脖子,李珍咳嗽了一声,终于能说话了。

    只是声音沙哑,一开口就忍不住想要干呕。

    “我还以为你是个人呢。”扯掉了定位器,阿蛮松了松脖子。

    “想要借我的手毒死你自己?”阿蛮问她,“茶罐是二次密封的,我经过的地方都有监控。”

    “你是想毒死你自己,然后让我坐牢么?”

    “还挺好猜的,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打算怎么利用我曾经涉黑的背景,没想到办法那么简单粗暴。”

    倒是确实能再次逼疯简南。

    李珍只顾着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笑。

    “那么你肯单独赴约,是想要录下我的犯罪证据?”李珍问她。

    “只可惜我什么都没说,而且这样偷拍的东西,没办法作为证据。”

    两个人都失败了,也就不要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了。

    “放到法庭上肯定是不行的。”阿蛮凑近她,手指放在她的肋骨边上,“但是送给精神病专家评估,足够了。”

    李珍眼珠子动了动。

    “况且你连这一招都使出来了,简乐生那边应该掌握了关键证据了吧?”

    都愿意死了,李珍应该是无路可退了,才想着用这最后一招的。

    李珍呵了一声:“那个饭桶。”

    凭的也不过就是钱。

    连证据都是花钱买的。

    他的人生只有钱,一文不值的男人。

    当初要不是刘卉妈妈迟迟不把户口的事情办完,清醒的时间又莫名其妙的越来越久,她也不会随便找个好哄的嫁掉。

    这个人,连和他生出的儿子都是个次品。

    如果她那个听话二儿子没有死。

    她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压在卫生间动弹不得。

    “我其实并不关心你的下场。”阿蛮在她肋骨这里用了一点力。

    一阵剧痛。

    阿蛮却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你也是这样对简南的吧?”她问她。

    所以简南每次被惊吓的时候都不会叫出声,都是闷闷的唔。

    阿蛮又拧住她的胳膊,往外微微抬起来一点点。

    被捂住嘴的李珍痛得眼珠往上,额头上都是汗。

    “唔。”她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

    “看,不用雕塑,你也能这样。”阿蛮微笑。

    “只要这样多打你两下,你以后看到我的手,就一定会躲。”

    “条件反射罢了,并不是多高深的学问。人类会,动物也会。”

    “简南今年才二十六,只要远离你,他这些被你逼出来的条件反射,迟早有一点能治愈。”

    “没有人的习惯能深入到骨髓里的,简南听话,只是因为他得在你这里活下去。”

    阿蛮一直没有放松她的手。

    李珍即将窒息,却反而在剧痛中笑出声。

    “你会被关到精神病医院。”阿蛮并不关心她的反应,贴着她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可你到底生了简南,直接把你送进去,太可惜了。”

    “所以我教你两招。”阿蛮又开始微笑。

    “扭这里。”她轻轻的贴着李珍的皮肤。

    李珍全身一僵,瞳孔放大。

    “很痛对吧。”阿蛮低语的像个恶魔,“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扭她这里。”

    “不过你到时候可能会被绑着,用不到。”阿蛮后退一步。

    李珍松了一大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又全身一僵。

    这一次,她痛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再也笑不出来。

    “按这里,你会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就快要掉出眼眶。”阿蛮说。

    要论变态,她从来没有输过别人。

    回到国内拔了牙,已经郁闷了好几个月,尤其被李珍这样人压着打,阿蛮狠狠的吐出一口恶气。

    “你如果还是记不住,我也可以抽空去医院看看你。”阿蛮这次贴着她的腰,李珍很清晰的感觉到她手指像钳子那样捏着她的脊椎,“记不住,就卸掉一个。”

    “高位截瘫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也不算太痛苦,毕竟你还有脑子。”

    李珍终于开始抖,阿蛮松开了捂着她的嘴巴,她也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声音。

    她不知道阿蛮接下来会怎么对她,但是她知道,阿蛮是认真的。

    动物直觉。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你对简南这二十六年来的条件反射,我会一点点的还给你。”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阿蛮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撞到水龙头上,她唔的一声失去了知觉,阿蛮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警察,医生,还有简南和探头探脑的普鲁斯鳄。

    “人在卫生间。”阿蛮指路,“还是想要寻死,所以我把她打晕了。”

    “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撞到了头。”她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真怕你把人打死了。”普鲁斯鳄贼兮兮的压低声音和阿蛮咬耳朵。

    “我守法。”阿蛮看着医护人员把李珍泰抬了出来,她穿着米色长裤,裤|裆里湿了一块。

    阿蛮脱下外套,盖住李珍。

    “茶叶罐在桌子上,我没动过。”阿蛮继续指路。

    没敢看简南。

    这毕竟是他妈妈,虽然她真的忍了很久很久了。

    背后的简南脱下外套,帮阿蛮穿上:“会冷。”

    他搓搓她的手。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简南拿出手机。

    她晚了五分钟。

    “下次不要关机。”他皱着眉。

    全程都没有去看那个女人。

    披散着头发,苍白着脸,毁掉了他的前半生,从此以后终于可以彻底淡出他的世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