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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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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姐将六罐啤酒二一添作五,和傅平安一人一半各自承包,就着八岁小孩炒的菜下酒,茜姐试着尝了一口炒鸡蛋,脸色就变了。

    “太咸了么?”傅平安问。

    “不,一点不咸,也不老,正正好好,好吃。”茜姐本来做好心理准备了,儿子炒的菜就算再难吃也要坚持吃完,没想到出奇的好吃,炒鸡蛋很嫩,咸淡适中,油煎午餐肉切片不太美观,但火候掌握的很好,外焦里嫩,凉拌黄瓜更是一绝,快赶上外面小馆子厨师的手艺了。

    小辉得到赞扬,顿时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卖弄道:“炒鸡蛋要热锅冷油,鸡蛋里面加一点料酒,就不会炒老。”

    茜姐故意考他:“凉拌黄瓜用了什么料?”

    小辉说:“放糖、盐、鸡精、蒜末、料酒、醋、麻油,黄瓜要拍不能切,我拍不动是哥哥帮着拍的。”

    茜姐鼓掌:“小辉真棒。”

    她心思缜密,起初的惊喜之后就开始怀疑,这些简单的菜是傅平安做的,说是小辉做的只是为了讨自己开心,当然这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嘛,可是一问才知道,儿子对于流程一清二楚,说明傅平安是真的教儿子做菜来着。

    小辉蹦到沙发旁大喊:“我还会叠衣服了,看!”说着将一件叠好的T恤抖开重新叠了一遍,叠的有板有眼的,很像那么回事。

    想到以前儿子换下来的衣服满世界乱丢的样子,简直恍如隔世,茜姐等不及吃晚饭了,开门见山问道:“小傅,你帮姐个忙吧,亏待不了你。”

    傅平安说:“茜姐,我也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茜姐说:“你先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办。”

    傅平安说:“我高考考砸了,想找个工作干。”

    茜姐说:“找工作小事啊,不过你是怎么考砸的?姐觉得你的成绩应该不错啊,咋回事?”

    这是傅平安最不愿意提及的伤心事,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解释一下,他说我第二天早上考试的路上电动车被人偷了,准考证一起丢了所以没能参加文综和英语考试。

    茜姐恍然大悟:“我听人说过,电视上演了,一个考生因为见义勇为把准考证弄丢了,原来是你啊。”

    傅平安苦笑:“就是我。”

    茜姐说:“那必须重读啊,明年继续考,现在就找工作,那三年高中不白上了。”

    傅平安摇摇头:“我爸瘫痪了,我弟还在上学……”

    茜姐叹口气:“姐明白了,你不是想找工作,你是需要钱,这样吧,暑假期间你帮着带带小辉,辅导一下他的学习,一天一百,包伙食,如果小辉成绩有显著提高,另外还有奖金,要不你考虑一下。”

    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工作与傅平安想象的工作大相径庭,不过能挣钱就好,一天一百,一个月就是三千!比很多上班的大人挣得都多,没有理由不答应。

    “谢谢茜姐。”傅平安说,“我愿意干。”

    茜姐大喜,举起啤酒:“走一个。”

    吃完了饭,傅平安要洗碗,茜姐说没事放着吧明天保姆来洗,傅平安还是坚持要洗,他眼里有活儿,见不得脏碗堆在水槽里,洗刷完毕,又向茜姐报账,二百元花了三十五吃肯德基,还剩一百六十五。

    对于自家儿子的饭量,茜姐心里有数,三十只够小辉一个人的,也就是说傅平安中午吃饭是自费,她不禁一阵感慨,这孩子正直厚道,是可造之材。

    ……

    傅平安就这样得到一份新工作,收入远超在网吧兼职,第二天上午,他如约来到普罗旺斯花园,因为怕迟到,比约定时间稍微提前了十分钟,就在外面等着,茜姐透过窗户看见他,开门招呼傅平安进来,说我马上就要出去了,小辉拜托你了,这是你的薪水,这是今天的饭钱,是自己做是出去吃,你看着安排,记得少给小辉吃垃圾食品。

    茶几上摆着厚厚一叠钱,大几千块的样子,另一边放着一张百元钞票,还有家里的钥匙和一部手机,傅平安吓了一跳,意识到茜姐是把整个暑假的薪水都预付给自己了。

    “这怎么行,干完活拿钱才对。”傅平安说。

    “你家里需要用钱,拿着吧,把小辉带好,出去玩带着钥匙和手机,有事打我电话。”茜姐拎起包,外面响起汽车鸣笛声,悍马已经到门口了。

    “记得按时吃饭。”茜姐摸摸儿子的脑袋,出门去了,这回有傅平安在,小辉一点没闹腾,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情,等陈茜一出门就嚷嚷着要开电脑,打CS。

    门外,陈茜上了秃子开的悍马车,系上安全带,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太皮了,找个能降住他的真不易。”

    秃子说:“你还真放心把小辉交给别人带。”

    陈茜说:“我一大早打了七八个电话,把这孩子的底子查清楚了,他爸妈都是以前老轻纺厂下岗的工人,住和平小区五号楼,是老户了,家里开个小店,他爸爸年后车祸瘫痪了,还有个弟弟上初中,孩子学习很好,因为救人耽误了高考,人品没的说,责任心也强,带孩子第一重要的是安全,第二重要的是要能学东西,老人家带孩子只会溺爱,大男孩带小男孩一起玩,还能学点东西,这才是我想要的。”

    秃子说:“这么一说,小傅是个好人啊。”

    陈茜笑道:“可不,这年头,好人不多了。”

    ……

    傅平安把钱数了一下,一共是七千元,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六月还剩下七天,七八两个月份都是三十一天,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一直干到九月一日开学,一共是六十九个工作日,算上昨天的一天,七千正好,他喜欢这样,亲兄弟明算账,雇主和雇工之间的账目更应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不过茜姐预先支付了全部工资,这份信任非常宝贵,傅平安心里有谱,这些钱他准备交三千给家里,再拿出三千来偿还沐兰,剩下一千,是不是去买那双眼馋了许久的耐克鞋呢?

    短暂的权衡后,傅平安还是决定放弃对耐克鞋的追求,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延迟满足是一种习惯,相反小辉就没有这种习惯,想要什么东西,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要,晚一秒种就得大哭大闹,好在傅平安不惯这种毛病,范东生比他小五岁,从小就是哥哥一手带大的,所以对于带小男孩这种事,傅平安很在行。

    “哥哥,快点,我等着呢。”小辉急不可耐,已经打开了电脑。

    傅平安一摆手:“不打游戏。”

    小辉愕然,不打游戏,暑假还有什么意义,可他又不敢哭,哥哥不是妈妈,不惯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傅平安说:“我带你玩更好玩的去。”

    大男孩会玩的项目远超小男孩的想象,傅平安骑着电动车载着小辉,顶着烈日来到小商品市场玩具区,小辉哪见过这个阵仗,铺天盖地都是玩具,他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但傅平安一概不同意,最后花钱买了六把长短不一的水枪。

    傅平安要发动一场水枪大战,他带着小辉回了自己家,把弟弟范东生从楼上叫下来,范东生刚考完试正无聊呢,说老哥是不是要带我去网吧玩啊。

    傅平安说你召集一下人手,咱们玩打仗,说着展示了一下水枪。

    范东生嘴巴张成一个O形:“老哥,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傅平安抖出一张百元钞票。

    范东生马上道:“需要几个人?”

    和平小区是老小区,居民之间关系和睦,邻里交流比较多,傅平安上了高三之后,范东生就接替他的位置当了孩子王,分分钟叫来一群小孩,从幼儿园到初中的都有,一说玩打水仗就都兴奋起来,纷纷回家拿出尘封已久的滋水枪。

    小辉激动地浑身战栗,大哥哥给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剑桥国际双语学校哪见过这种过瘾的游戏,原始而野蛮的战争游戏,小孩子们用手心手背法分成两军,拿着水枪互相攻击,根本没人在乎衣服湿了,头发湿了,着凉感冒,这不就是真人版的CS么,大哥哥说的没错,这才是更好玩的游戏。

    一场水战下来,孩子们玩得酣畅淋漓,接近中午,他们各自回家吃饭,小辉也跟着两个哥哥回了家。

    傅冬梅见儿子带了个小孩回来,奇道:“这谁家孩子?”

    傅平安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拿出三千元交给妈妈,傅冬梅喜笑颜开,数着钞票说这活儿合适,中午在家吃吧,省俩钱。

    中午吃凉面,本来就是随便糊弄一顿,但是因为家里来了尊贵的小客人,傅冬梅把凉面做出了花,加了白芝麻和炸花生末,黄瓜条绿豆芽,凉水过一遍,大夏天吃起来爽口无比,一家人吃饭就在楼下小卖部里间屋,没有空调,一台八十年代的电风扇摇着脑袋吹出凉风,依然热。

    范东坐在轮椅上,光着脊梁,喝着凉啤酒,俩儿子也脱了T恤,小辉有样学样,也脱了衣服,露出白嫩嫩的小胖身子。

    “这么看起来,老子三个儿子,多大的福气。”范东哈哈大笑。

    忽然傅平安的手机响了,这是茜姐给他配的通讯工具,中午打过来肯定是询问儿子的情况,傅平安接了,说小辉在我家吃饭呢,然后把手机递给小辉。

    小辉眉飞色舞向妈妈讲述了自己在这里和小朋友玩真人CS的事情,又说阿姨做的面条好吃。

    陈茜很高兴,问儿子吃的多不多,小辉这孩子挑食,就喜欢吃高热量的洋快餐,虽然长得胖,但体质并不好,用老人家的话说,这叫不吃人粮食。

    “吃两碗了,可好吃了,妈妈你也来吃吧。”小辉说。

    陈茜让儿子把手机交给傅平安,又交代了两句话就挂了电话。

    吃完饭,小辉一点都不困,又在外面疯跑了几个小时,玩的满头大汗,不亦乐乎,玩到傍晚体力耗尽,倒头呼呼大睡,傅平安终于有了时间,拜托妈妈照顾小辉,骑了电动车出来,先打了一个电话给沐兰。

    “你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听筒里传来语音应答,沐兰的小灵通打不通了,傅平安索性来到滨湖别墅,这次熟门熟路,在大门口登记说要找住在十六号别墅的同学。

    “十六号搬了,现在没人住。”保安说。

    “搬哪儿去了,我同学叫沐兰,您认识她么?她妈妈在十六号当保姆。”傅平安有些慌了。

    保安摇头:“我们只知道业主的车牌,其他隐私不了解。”

    傅平安只好回去,先去了一趟网吧上QQ给沐兰留言,说自己干家教挣到了第一笔钱,可以先还三千,需要你的银行卡号。

    沐兰的头像是灰色的,表示没有上线或者隐身了。

    傅平安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收到回复,他下机回家,怅然若失,2008年的夏天对他来说,注定是一个离别和伤感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