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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心医生的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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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进了紫禁城。国诚是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奇,小脑袋转得跟拨浪鼓似的,王承恩不停地提点他宫里的规矩,他也不太在意,反正自己是小孩,这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呀。

    看到这宏大的宫殿,国诚想,以后阿检成了皇帝,就要住在这里。这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还有无数的宫娥、太监,算是一份了不得的家当。不过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呀。不行,得帮阿检挣钱。挣钱需要本钱,找谁要呢?坑万历吧。阿检人缘不太好,要帮阿检广结善缘。结善缘需要花钱,找谁要呢?再坑万历吧。阿检手下兵不强将很熊,得帮阿检练兵,练兵得花钱,找谁要呢?还坑万历吧……

    国诚一边走,一边想,想得越多,就发现要用钱的地方越多,他想向万历敲的竹杠就越重,从几十两,到几百两,再到几千两,最后高达一万两。国诚本来还想往上加的,想想万历是个很奇葩的小气皇帝,还是作罢了。

    万历有个很遭人怨的政策,就是往地方派驻矿监,替内库搜括钱财。有一次,万历病得很重,自忖必死,于是下诏招回矿监。可是不久,他病有所好转,马上命人快马回收招回矿监的诏书。由这件事可以看出,说万历同志是一个死要钱的人,绝对冤枉了他;他是一个只要不死,就一定要钱的人。

    向这样的小气皇帝敲竹杠是有技巧的,敲得太重和一文不敲效果是一样的。如果要的钱过多,万历十有八九是直接放弃,到时候一文钱都得不到。敲得太少了,国诚自己又不甘心,治好了皇孙的病,也算是于国有大功,更况治好的还是未来的皇帝——当然,现在除了国诚,没人知道这一点,才拿一点点报酬,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他麻着胆子,定下了一万的标准。

    万历果然和郑贵妃在一起。国诚偷眼观察万历皇帝和郑贵妃。万历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一只脚有点瘸,没有穿朝服,穿着宽大的便服,看起就像一个和善的大掌柜。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郑贵妃当然是个美人,虽然已经徐娘半老,但脸上不见丝毫皱纹。

    众人山呼万岁,叩见了皇帝和郑贵妃。国诚用手肘一撞朱由检,示意他进献礼物。

    朱由检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了食盒,双手提着,走到万历面前说:“启禀皇爷爷,孙儿今晨在街面上看到百姓早上喜食此物,我品尝了一下,味道不错。想到皇爷爷和皇贵妃久居深宫,可能没有尝过这些东西,所以孙儿买了两份,献给皇爷爷和皇贵妃。祝皇爷爷万寿无疆,帝业永祚,祝皇贵妃永远青春,与皇爷爷比翼连枝。”

    万历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连声夸赞:“乖孙儿,有孝心。”

    郑贵妃手一抖,很意外朱由检会送礼给她,看到他诚挚的笑容,也回赠了一个笑脸。

    王承恩心中大呼,国诚真是个妙人啊,他准备的礼物和言辞,居然让从来对朱常洛一系不假辞色的郑贵妃对朱由检释放善意,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呀。

    万历皇帝和郑贵妃打开食盒一看,最上面一层放着一只碗,碗里装着灰绿色的液体。万历疑惑地望着朱由检,朱由检忙说道:“这是豆汁,是绿豆制成的,味道酸甜可口。”

    万历皇上的随侍太监正想上前喝上一口试毒,被他一挥手制止了。万历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孙子送我的,你喝个什么劲儿呀。”

    太监心里暗道:“你当我喜欢喝呀,我知道那是豆汁,天下第一难喝之物,不是尝毒,请我也不喝呀。我看你待会儿八成是怎么样喝进去的,就怎么样吐出来。”

    万历端起碗,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变了。他看了一眼郑贵妃,却见她喝得正欢,疑心自己这碗是不是有点问题,说道:“爱妃,朕与你换一碗吃吃看吧。”

    换了碗,万历又抿了一口,怎么还是那该死的味道,再看看郑贵妃,依然是很享受地喝着豆汁。

    朱由检忙说道:“豆汁的味道很重,有些人喜爱,有些人受不了,皇爷爷不喜欢就换下一种食物吧。”

    郑贵妃闻言,让宫娥把食盒全部打开,见下面还有咸菜丝、焦圈、薄脆、煎饼果子,心中是百感交集,这种味道有多少年没尝过了,宫中虽有山珍海味,但也常回梦中忆起童年的味道。

    万历又吃了其他东西,味道确实不错,又见郑贵妃十分喜爱这种食物,心中大喜,道:“乖孙儿,你想要些什么奖赏,随便说。”

    “我想要的奖赏就是皇爷爷和皇贵妃天天开心。”

    万历更高兴了,这样好的孙子哪里找去。突然,他想起了朱由检是出宫看病,心中有些担心,问道:“由检,你的病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呀,我不是郎中。这事得问国诚。”朱由检很小心地说着国诚的名字,注意没把“哥”字带出来。

    万历皇帝扫视了一下众人问道:“昨天我就听到回报说,国诚治好了皇孙的病,谁是国诚呀?”万历皇帝有点不悦,因为朱由检直接称呼国诚的名字,连姓也没加,龙子凤孙何须和凡人套交情呢。

    国诚出列说道:“皇上,在下就是国诚,姓国名诚。”

    万历觉得这小家伙有点意思了,自己的不悦很淡,而且又被刻意控制住了,国诚居然看出来了,并且在转瞬间就找到了原因所在,特意解释了一番。这小家伙真是个妙人,如果他不会医术的话,一定要把他切了,留在宫里。国诚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他的小雀雀又差一点光荣牺牲了。

    “皇孙的病症如何。”

    “皇孙患的是孤鸟失群之症,正如被抓住的幼鸟,喂水给食,仍会死去,就是因为离开鸟群的缘故。皇孙久居深宫,圣上和圣妃……”

    听到国诚称自己为圣妃,郑贵妃不由得眉开眼笑,今天的她可谓是心花怒放:刚才朱由检送的早点让她尝到了儿时的味道,感受被孙儿关心的祖母的快慰,现在又被国诚拍了一个大大的马屁。她决定,待会儿无论国诚和朱由检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劝万历皇帝答应下来。

    “……太子、太孙及宫里的彩女、太监都很关心皇孙,可是毕竟和皇孙不是同龄人。皇孙生活在宫中,正如失群之鸟,初期是水米不进,中期会脾气暴劣,后期则会灵智全失。”国诚知道万历皇帝的童年也是在皇宫度过的,条件虽然比朱由检好得多,但生活环境总归是很类似,所以也不敢胡说。他所描述的初期症状有朱由检这个铁证,中期症状是大多数被宠坏的小孩的通病,而晚期症状是则有很多被酒精烧坏头脑的纨绔子弟来证明,不怕万历皇帝看出破绽出来。

    “难怪那时我会觉得自己脾气无法控制,鞭打太监,”万历沉吟着,不觉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孤鸟失群之症,张师傅,不是学生杇木不可雕啊。”

    国诚默然,张师傅应该是张居正吧。张居正是大明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同是也是万历皇帝的老师,可惜不懂儿童心理学,对万历小皇帝太严厉,结果死后被万历反攻倒算,家产被抄没,家人饿死大半。众人以为万历早已忘掉了被他抄家的张老师,没想到他心中一直还记着张居正对他的评语啊。

    万历猛然觉得自己失言,霍然起身,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国诚暗道倒霉,这里就自己离他最近,黑锅已经稳稳地落在他身上,忙硬着头皮说道:“皇上问,皇孙的病怎样了。”

    万历知道国诚已经听清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可他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说听到自己提起张居正就要杀头,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再则孙儿还等着人家治病呢,只好装糊涂。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对啊,皇孙能够进食,是不是意味着病症已好,不需要治疗了?”

    “圣上明鉴,皇孙这病症虽属初期,但拖的日子太长,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小人斗胆用虎狼之药将症状强行压下,让皇孙的身体先恢复一点,并没有完全治愈。如果不继续治疗,一旦反复,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这回事?那么请小神医再施妙手,将皇孙彻底治愈吧。”

    “皇孙这病属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的价格不菲呀。”

    一谈到钱,万历皇帝马上露出一幅守财奴的表情,咬着牙问道:“要多少钱?”

    “白银一万两。”

    在场的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叹。国诚在心里不禁大摇其头,至于吗,一万两而已,就吓成这个样子,你挣钱为什么,不就为治病吗?你抱着一万两银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还快乐得起来吗?国诚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很有后世黑心医生的风范。

    “国、国诚啊,你可知道一万两白银有多少吗,你究、究竟买些哪些稀世名药?”万历听到一万两,心都有点抽搐了,讲话也不太利索了。

    “心药不是药,皇上,这笔钱是用来建一座儿童乐园的。皇孙在居住里面,欢乐可洗去心中的忧伤,笑语能冲走心中的阴郁。长此以往,皇孙的病自然不药而愈。”

    “哦?你敢不敢立下军令状,如果依你的办法治不好皇孙……”

    “小人甘愿受一切惩罚。”如果换别位皇孙,国诚还真不敢打包票,崇祯这货,那要到崇祯十七年(1644)才挂掉,而且还不是病死的。

    “这……”听到国诚的保证,万历皇帝还是有点舍不得,一万两银子,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郑贵妃道:“皇上,皇孙天资聪慧,孝悌两全,您就帮帮他吧。”

    一听郑贵妃这么说,万历心动了,不过他还想讨价还价:“国诚,你建儿童乐园是不是需要宅子?”

    国诚点点头,说道:“一旦皇上拨下银子,我就会托人去购买一座占地面积稍微大一点的宅子。”

    “朕在文昌宫胡同有座老宅,大概有个几十亩吧,赐给你做儿童乐园——这能减点钱吧。”

    “那么只需拨八千两白银。”

    “还剩八千两呀,”万历沉吟道,“那修建儿童乐园城需要匠人吧,朕从工部挑选能工巧匠给你,应该还能减点钱吧。”

    “七千两白银。”国诚看到万历那个财迷样,都有点无奈了。

    “好,朕就即刻给你七千两白银,”万历有点沾沾自喜,和医生砍价,他大概是大明第一人了吧,居然能从一万两砍到七千两,这砍价水平不俗啊,接着他神色一厉,“如果皇孙的病没有治好的话,朕就把你的小弟弟切下来,让你进宫当太监!”

    国诚吓得一捂裤裆,怎么自己穿越到大明来碰到的人都一个德性啊,全跟自己的小雀雀过不去,我的小雀雀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呀。

    万历哈哈大笑,国诚忙让王承恩去内库取钱,办理房屋手续,再到工部去挑选匠人,特别和他提出,要木匠、瓦匠、铁匠还有裁缝。现在不抓紧时间,等过两天,万历说不定就后悔了。

    在去太子东宫——慈庆宫的路上,国诚发现朱由检有些闷闷不乐,便悄声问道:“阿检,怎么啦?”

    朱由检眼圈一红:“国诚哥,我会死吗?”

    国诚大惊,怎么皇宫里会有人对朱由检不利:“皇孙何出此言?”

    “你刚才不是说孤鸟失群之症吗,又是什么前期、中期、后期的……”

    国诚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和朱由检说实话,所谓谎言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也骗:“可是,我不是和皇帝保证一定会治好你的吗,治不好可要切掉我的小雀雀的,你信不信我?”

    “信,国诚哥,你是最有办法的人。”朱由检如释重负,甜甜地笑了。

    在慈庆宫,国诚见到了大明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明光宗朱常洛和名动历史的李选侍,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选侍居然有两个。历史上明光宗确实有两个李姓的嫔妃,一个是李康妃,称为西李,一个是李庄妃,称为东李,那位闹出移宫案的李选侍,正是李康妃。只见那朱常洛,身材微胖,脸色蜡黄,眼泡很重,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徒;李康妃身材高挑,容颜娇好,只是稍嫌妖冶;李庄妃,身材适中,容貌端庄,望着朱由检的目光中隐隐露出慈爱之色,她正是朱由检的养母。

    朱常洛看来不太关心朱由检,只是不咸不谈地询问了几句,勉励国诚要好好帮朱由检治病。国诚赶紧提醒朱由检把食盒进献给太子及两位李选侍。见到食盒,太子点头赞道,由检长大了,明了孝道了;李康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有人送礼给自己总是件好事;李庄妃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情不自禁地拥住朱由检。

    正在此时,一队带刀侍卫闯进了太子府。太子一下子面如土色,瘫坐在椅子上,说道:“难、难、难道父皇要对我动手吗?”

    带队之人对太子拱拱手说:“奉圣上之命,到太子府搜捕阴谋毒害皇孙的太监陈英和王奇。”

    听到此话,太子神色稍安,皇孙是自己的儿子,皇帝总不会疑心自己会害亲生儿子吧。

    片刻后,一胖一瘦两个太监挣扎着从内宫被拖了出来。胖子挣扎得太历害了,衣服都撕破了,白色的条状物洒了一地,仔细一看,原来是蜜饯冬瓜糖。国诚认得那两位正是想谋害自己胖瘦二太监。看来王承恩很忙啊,一方面要接收银两、房产地契,一方面要找能工巧匠,稍带着还狠狠告了胖瘦二太监一状。

    见太子依然魂不附体,国诚便将骗王承恩的话,又和太子说了一遍,太子这才放心,连声称赞国诚公忠体国,并赏赐他白银十两。国诚不由暗暗叹息,这太子太不着调了,自己救了他的儿子,他只是说了随口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便宜话,而刚才告诉他皇帝为何抓走两个太监,太子就一下子赏了十两。如此赏罚不明,这太子做得实在太失败,难怪万历皇帝不止一次动了易储之心。

    朱由检说皇上同意他搬出去住,太子和李康妃口不应心地挽留了几句,而李庄妃却眼泪汪汪抱着朱由检舍不得松手。国诚本来想见见未来的天启帝朱由校的,却听说朱由校去读书去了,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