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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破碎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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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将军一向不喜欢书信往来,怎么这次例外?朕可得仔细看看,到底什么事值得他这个目不识丁的将军特地修书回帝都。”

    笼罩在一片绿意里的御书房传来大渊新帝温敬元响亮笑声,拆开夜皓川口述、他人代笔的信笺,温敬元一目十行飞速掠过,而后又是一声朗笑:“好他个夜皓川,还没等立下军功就来向朕讨条件,真是惯坏他了!”

    “夜将军提条件了?那可当真是稀奇事儿。”送来信件的老将黄初扶着长须,满眼期待,“这才走了两月,那边应该还没有与敌军交战,夜将军提得哪般条件?皇上快说说,末将实在好奇得紧!”

    温敬元随手把信放在书案上,负手踱步到窗前,饶有兴致地哼了一声:“他说言离忧助随军大夫解了当地一场瘟疫,不仅救下村民数十人更避免了我大遥征军被传染,可算立下极大功劳,希望朕能看在获救将士的面子上重新发落言离忧,就当是她戴罪立功了。”

    “那妖女还懂医术?难怪先帝那般痴迷她,确实有些能耐。”

    “她的能耐不过是诱惑先帝罢了,如今先帝驾崩,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温敬元冷笑,“黄将军,你替朕修书回去,就说朕准了他的请求,让他派人把言离忧押送回帝都,朕会酌情重新发落。”

    黄初倒吸口气:“皇上真要把那妖女召回帝都?这……让文武百官知道,恐怕影响不大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夜将军若是怜悯她,自然不会让她做苦力赎罪,朕的旨意岂不成了一纸空文?那还不如把人召回,另行惩罚。”

    温敬元的理由并不令人信服,却也挑不出毛病,黄初拧着眉头寻思半天,最终也只能应了一声领命离去。

    黄初走后,温敬元眯起眼眸懒散坐于椅中,端起茶杯小啜半口,而后看向门外:“进来吧,在外偷听这么半天,就不怕被冷风吹得风寒吗?”

    门外悄无声息,少顷,一抹娇艳身影婀娜走入,莲步款款,摇曳生姿。

    “贱妾无意偷听前朝政事,不过是想着皇上日理万机太过操劳,所以亲手煲了盅参汤送来,谁知黄将军在内,贱妾只得在外等候了。”一身碧蓝散裙的芸妃巧笑倩兮,每一丝笑意、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极准,既不显夸张做作又妩媚动人,配着率性搭配的玉簪、耳坠以及清淡脂粉,隐约中竟显出几分仙姿灵气。

    芸妃并非美人,与其他后宫佳丽相比容貌只算中上,然而她一身媚功无人能及,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总教男人一眼望去便被吸引。

    自然,温敬元也不例外。

    “想不到爱妃还有如此厨艺,朕要好好尝尝这汤才行。”温敬元并没有把芸妃的出现当回事,听过解释后便不再怀疑。端起汤盅,也不掀盖子,温敬元闭上眼嗅了嗅,露出一抹满意神情:“香!与平日喝的参汤绝不一样!”

    芸妃掩口轻笑:“不一样就对了。这汤里加了十一味香料,用鸡骨汤汤头精炖一整晚,又用了味道淡却有上佳功效的雪山参,喝起来味道不会太冲,滋补效果比起平日喝的参汤更强上数倍。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纤柔素手接过汤盅掀去盖子,芸妃轻轻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又吹,而后小心翼翼送到温敬元嘴边。

    鼻翼间传来参汤浓郁香味,又兼女子特有的细微体香,温敬元咕噜一口喝下勺中参汤,眼神却从近在咫尺的白皙手腕一路向上探寻,掠过薄纱覆盖的洁白玉臂,又至凝脂般紧致细嫩的脖颈,最后停留在芸妃红润微启的朱唇上。

    比起香甜参汤,温敬元更想咬那唇瓣一口。

    芸妃每次靠近都会让温敬元生出欲念冲动,一连数月专宠后非但没有厌烦,反而更加迷恋她的妖娆魅惑,竟至于,大白天就有某处悄悄扬起。

    “朕晚上去你那里,这一夜,你可别想再逃。”凑近芸妃耳边压低声音,温敬元有意无意用嘴唇擦着芸妃圆润耳垂,听耳畔传来细微轻吟,面露满意神色。

    “皇上想要贱妾,又何须等到夜里?”芸妃顺势软倒在温敬元怀中,娇笑如铃,指尖摩挲温敬元满是胡茬的瘦削脸颊,瓷净肌肤散发出的香气愈发浓烈。扯着温敬元衣襟凑近耳边,芸妃低低喘息,嗓音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何时何地,贱妾都是皇上的人,想要便要——”

    一声桌椅碰撞巨响从御书房传出,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放荡笑声,门外赵总管掩口窃笑,见有宫女走过来忙收敛笑容沉下脸,挥挥手把人赶走。

    此刻的御书房,是只属于两个人沉浸云雨之欢的地方,与前朝,与后宫,与天下百姓,再无相关。

    言离忧记得小时候学过《桃花源记》这篇课文,里面描写的世外桃源安宁合乐、与世无争,和她现在在的顾家村别无二样。

    为她而盖的房屋比最初打算的更大一圈,只差个房梁房顶就可竣工,村民们从早忙到晚,一起为这间房屋吃苦卖力,为的就是早一天让言离忧住进去,也为了村子里令人兴奋的大喜事——房屋盖成,言离忧和顾连山的婚事也就能办了。

    起初村里人还不相信顾连山白白捡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待到两人肩并肩出现在新屋前才明白,这又是一出仙女以身相许报答情郎之类的佳话,顾连山则把言离忧当成宝贝一般,每天打猎摸鱼回来生火做饭,然后就是看着言离忧傻笑。

    村民们不再让顾连山去盖房,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被撵回旧屋陪言离忧,顾连山也不许言离忧干活,除了一些需要缝缝补补的衣裳外,言离忧就只能替村民们瞧瞧病、开些偏方,日子平和安宁,却有些空虚。

    真的要嫁给顾连山么?她对他,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都没有。

    偶尔言离忧也会这么问自己,可是看到村民们和顾连山卖力地为她筹划新生活时,心里的愧疚便把迷茫压制。她知道自己欠顾连山的,若没有他,也许她已是河泡中一具腐尸。

    “来,把这个带上。”新屋盖好前几天的夜晚,顾连山把一条红蓝相间的丝绳系在言离忧手腕上,中间缀着一颗晶莹圆润的茶色琥珀。顾连山红着脸握紧言离忧的手,陶醉地贴在胸口:“这叫姻缘绳,村子里有成亲的人时兰花婆婆都会送上一对儿,象征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离忧……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照顾你,保护你。”

    言离忧浅笑,静静抚过那条崭新的丝绳。

    有个可遮风避雨的家,有个疼她、爱她的男人,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好吗?也许她心里曾牵挂过谁,而今都不重要了,以后她是顾连山的妻,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一生。

    该忘记的都忘记吧,从此世间再没有真真假假说不清楚的青莲王,只有顾家村平淡无奇的言离忧。

    那一夜顾连山仍是在外间打地铺睡的,他说,不管心里多么想,他还是会等到大婚那日再与言离忧做对儿真正的夫妻,在此之前,言离忧仍是他尊敬仰慕的“仙女”。

    只可惜,他终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天未亮时,一声凄厉惨叫划破朦胧夜色,顾连山听得声音翻身而起,慌慌张张推开房门:“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许是山上野狼下来了。”

    言离忧点点头,待顾连山离开后迅速穿好衣服跑到窗前,然而夜色尚未褪去,能见的只有几点火光和模糊的人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为什么这么安静?

    等了半天不见顾连山回来,也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吵闹,言离忧愈发不安,轻手轻脚推门走出屋子,透过虚掩的院门向外望去——

    野狼之类未曾见到,倒是有人影不停晃动,而且很多,因着天太黑看不清在做什么。言离忧认不出那群人里面是否有顾连山,捏紧领口轻轻唤了一声,只这一声,那群人的动作陡然停住,齐齐转身向她望来。

    那些人有几个拿着火把,微弱光芒正好映在脸上,言离忧眯起眼眸看了少顷,表情陡然僵住。

    在村中晃来晃去的人影并非顾家村村民,而是一群表情狰狞的陌生人,他们手中拿着或长或短的兵刃,脚下,许多村民横七竖八躺在血泊之中。

    对望之下,似乎有人认出了言离忧,手臂一指,高声喊道:“是她!就是她!快抓起来!”

    又是冲她来的么?言离忧来不及思考,转身就往村口拔足狂奔——她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抓她,但她明白,自己多留在顾家村一刻,因她而死的无辜村民就会越多。

    村口歪歪斜斜的老树越来越近,身后追踪的人也慢慢缩小距离,忽而几道火光从周围迅速聚集而来,带着一群她熟悉的面容。

    “离忧!快跑!”

    脸上满是血污的顾连山横在言离忧与追捕者中间,在他身后是拎着各种镰刀锄头村民,一阵阵火光与一道道枯瘦身影,为言离忧竖起一道密实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