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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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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静,皓月当空。

    周盈异常清醒的从床榻上翻身起来,从妆奁盒中翻出一根丝带来将长发简单绑成一束,垂在身后,月白色的长裙趁着没有一丝一毫装饰的乌发,显得格外的清简。

    等她蹑手蹑脚的出了寝殿,走过花圃看到已经等在墙角下的兰若时,登时就生出了几分后悔。

    他竟然也是一身月白色,碧玉簪子挽发,如出一辙的简单扮相,就好像两人刻意穿了情侣装出来晃荡一样。

    等到了梨花林子,周盈的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专注的抬头看头上覆盖的层层白雪,身后便能触到那柔软清凉的花瓣,四周都是清甜的香气,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觉得心里舒爽了许多。

    今夜有月光相伴,但只靠月光,想要在这盘根错节的林子中走上一走,也着实是一件难事。

    周盈脚下被绊了一下,眼疾手快扶住一侧树干才险险没摔倒,但却没抑制住脱口而出的那一声惊呼。

    吓出了她一身的冷汗,忙伸手拽了一旁的兰若,一起躲在了几棵扭曲在一起的梨树身后。

    梨花林紧挨着云阳宫,若是有守夜的宫人听见了方才那一声寻出来,只怕是要糟糕了。

    “躲在这里做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我怕云阳宫的人听到那声动静寻出来。”

    兰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云阳宫?难道你不知道云阳宫已经是一座空置的宫殿么?”

    周盈还真是刚刚知道,不由瞪大了眼看他:“怎么回事,原来云阳宫里不是住着元美人么?”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晓,也不知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平日里究竟在告诉她一些什么讯息。

    不过关于云阳宫和元美人,确实是与她入宫来的目的无甚关系的。不相告之也的确情有可原。

    “元美人的父亲日前被从牢中放出来,准备为其封官加爵,只是还没拟好官职罢了,便先封了元美人为贵妃。”

    周盈闻言惊愕不已,元美人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才几日的功夫,就从一届小美人位列宫中四妃。不知要羡煞多少还在苦熬的宫妃们。

    只是她为了救父亲才委屈自己承宠于皇帝。不知这样的荣宠又能维持到几时,待到宠眷消退,她是不是也会同那些色衰爱弛的宫妃们沦落成一样的命运。

    其实一入宫门。就注定了要将一生都埋葬在这里,她那么聪明的女子,应当早就看透了这其中的道理。

    周盈突然发现,兰若就像是每日都送的报纸一样。不打开来看倒也无妨,一旦打开来。铺天盖地的信息量着实让她觉得惊诧不已。

    他知道的,似乎比舞月和秦关都多,而比起前面的两人,兰若明显坦诚得多。

    舞月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不说。他觉得无伤大雅所以以实告知,周盈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什么十足的可信之人。但却又可以听之一二,了解了解宫中的局势已经演变到了什么地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周盈寻了一块光洁的石头坐下,看着满目梨花随口问他:“宇文赟的头风,如今可是大好了?”

    兰若依着一棵梨树的树干而立,淡淡道:“已经痊愈了。”

    周盈“哦”了一声,“你这样大的功劳,论功行赏必然会封个风光官职,说不定还会在长安城中赐一座大宅子给你以作嘉奖。”

    到时候他就是不愿意也得搬出去,宫里毕竟有宫里的规矩,宇文赟可以看在治病的份上对他格外开恩,但如今病好了,开恩的理由就不存在了,搬出禁宫也是实属必然。

    兰若抿唇笑笑:“你就这么希望我走?我若走了,恐怕就没有人会告诉你许多消息了。”

    周盈刚刚有些窃喜的神情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当真慢慢的散去,思考着他话中的意思,她竟然有几分严肃起来。

    倘若宇文赟一直不解她的禁足,离开了兰若,她就真的与紫微宫外的世界割裂开来了。

    秦关和舞月会将得来的消息最先传递给郑恒,由他决断之后再酌情要不要告诉给她,那样一来她在宫中的处境就变得很被动,一举一动都受到牵制,岂不是真的成了独孤夫人手中一枚乖乖的棋子?

    “任人宰割”四个字从周盈脑中一闪而过,她一个机灵,才发现自己有些冒冷汗了。

    她虽然很不喜欢同兰若共处一个屋檐下,但不能否认兰若的存在的确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处,单拿他通晓消息一道来说,若是独孤夫人瞒着她悄悄做了什么对她无利之举,舞月和秦关必然会守口如瓶让她永远被蒙在鼓里,而兰若作为独孤夫人的对手,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让她知道事实,以此来挑拨她和独孤夫人之间的同盟关系,最好能让她们反目为仇。

    她与独孤夫人一贯都是各为所需的,但这场交易中她确实占不到什么便宜,就好像是一块顽石和长河的较量,后者若是愿意,顽石连出头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被淹没于河底一生一世,任由水流消磨,最后变成一滩砂砾。

    局势突然变得很微妙,而这样的微妙发现,完全是拜兰若所赐,让她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从前被忽略的对立面。

    独孤夫人以越歌和赋儿来拿捏住她,但她手中,却没有能钳制住独孤夫人的同样筹码。

    说到底,她对于这个亦敌亦友的人,了解其实并不是许多。

    周盈的目光不由移到了从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兰若身上,眼下他正在眺望着远方的林子尽头,那里有被吹落的梨花瓣随风而舞,美得像是一场无声的落雪。

    周盈很想问一问兰若,独孤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话到嘴边她却又开不了口。

    又有谁能担保,他说得就都是实情呢?

    她这便纠结不已,那厢兰若却幽幽开口,声音轻得就像是偶然吹落了梨花瓣的夜风。

    “这样好的梨花,我也是许多年都不曾看见过了……你为什么这么想来看梨花?”

    周盈下意识道:“只是看到这片林子,想起了小时候家中院里种得一棵梨树花开如云的样子,就想看看一林子的梨树开花时又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家中梨树下赏花的日子她注定再也回不去,站在这里追忆往昔谈不上,但当看到这如雪如云的一片梨花时,她的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了几分酸涩的思乡之情。

    起码在那些她思念着的日子里,她从未活得这般累过。

    “我不甚喜欢梨花,但我母亲却很爱梨花的香气,少时我母亲经常在梨树下起舞,花瓣落在她衣裙上,就会沾染上这样的香气……我学会做得第一道香就是用梨花为主料,还原出的梨花清甜味道,可却怎么也做不出骨子里的那缕香来。

    他顿了顿,面容平静的吐出一句让周盈惊愕不已又恍然大悟的话。

    “我母亲并非独孤氏,她是比独孤氏更温婉娴静的一个女子,可惜命途多舛,最终只能为人妾室,病逝时还不到二十八岁。”

    周盈似乎从他的话里闻到了宅斗与牺牲的味道,下意识的追问:“你母亲的死,难道与独孤氏有关?”

    兰若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直接承认,只淡淡道:“她是个比你想象中更狠毒的女人,为了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但她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他的语气并无什么异常,但周盈听着却倍觉胆战心惊。

    在她的潜意识里,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当旁人知晓你不为人知的秘密时,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人灭口,要么拉她同流合污。

    她直觉兰若不会将她灭口,难道他是想要拉她同流合污?

    周盈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掉在了一个漩涡之中,原本想奋力逃脱,但筋疲力尽之时却发现不但没有逃脱,反而还落入到了一个新的漩涡之中。

    临走时周盈摘了尚未开放的梨花花苞,用帕子包成一捧,带回了紫微宫。

    兰若本以为她是摘回去泡在水中净面用,然而第二日一叠字花香四溢的糕饼送到西偏殿时,掰开糕饼一角露出的斩碎的梨花瓣和空气里漂浮的温热甜香,让他在微微的怔住之后由衷的微笑起来。

    她果然还是那个样子,不容许自己白占别人一点便宜,得了便利便会想方设法的还回去,兰若见过不少睚眦必较的人,但像这样用人一分还人一分的,倒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样的举止怎么看都泛着一股傻气,但却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执着。

    梨花糕佐得早膳格外香甜,用完早膳后,他让人送了一方极品的砚台去东偏殿,隔了一会儿,那个叫舞月的矜持宫娥特意前来拜谢,兰若看着她笑不达眼底的客套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他想看见的只是周盈收到东西时那种推又推不掉,还又不知道该怎么还的懊恼之情,有趣的紧。

    大成元年二月在宫闱一日比一日更盛的躁动中不可遏制的呼啸而来,彰显着命运的不可抗拒性。

    周盈在书房中写下一页字,北窗下的兰若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卷,身侧大开的窗口隐隐有轻轻的竹影闪过,很是安宁的一幕让周盈觉得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或许,她还能在春逝之前再去看一次梨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