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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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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回深山古刹,真耶幻耶

    深山藏古刹,烟云掩仙阙。

    毋宣山西北面的半山腰上,白云出岫之处,有一荒山古寺。此时寺前站了几个行色匆匆,看上去颇为狼狈的人。

    “敢问寺中可有人在?”一名青年书生越众而出,轻轻敲了敲寺门。

    除了凛凛山风,再无回答之声。

    书生有些不耐烦,再次敲了敲寺门:“敢问寺中可有人在?要是没有我可就直接进来了……”

    “施主请进罢。”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书生正是宋离忧,他回头看了看云青,见她点头示意才推门而入。

    这寺庙小得可以,进去之后只看见一座空荡荡的佛堂,佛堂后则是三间厢房。稀稀拉拉的树木茂密地遮蔽了寺庙的天空,加上檐角错落,整个寺庙显得十分阴暗。

    “几位可是修道之人?”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也看不清长相。

    宋离忧答道:“自然是修道之人,不然怎么爬上这断壁之上的破庙?”

    “有大毅力者亦可为之。”那老和尚慢吞吞地答道。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就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口似的。

    宋离忧也是一点也不愿意吃口头亏的,他立马反驳道:“心意到了,可是实力未到,自然还是上不来的。说到底这世间的事情也并非都是只需要‘大毅力’就可以做到的。”

    “若是心中有此寺,那即便是在山脚下也是上来了,若是心中有此佛,那即便身在红尘中也是得道了。施主着眼于外物,却是落了下乘。”老和尚也不以为忤,依然是慢吞吞地说道。

    宋离忧还想和他辩下去,可是却被云青拦下了。佛修有“口舌禅”“舌绽莲花”“天花乱坠”之能,要是让宋离忧跟他讲下去,走运点他们天黑之前能停下,要是不走运,宋离忧索性就皈依佛门了怎么办?

    “这位大师,我们为人所迫,希望在您这儿借宿一段时间,不知可否?”云青开口道。

    “逃得过追兵,可逃得过自己的心么?”那老和尚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大师既然答应了,那我们就在后面厢房住下了。多谢收留。”云青点点头,让几人直接进去。

    宋离忧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云青脸皮能厚到这个地步,她到底是几时听人家说同意了?居然还“多谢收留”?

    那和尚听了云青这话也不再开口,看上去是默许了他们几人住进来。

    “你是如何知道这里有个破庙的?”宋离忧终于憋不住问道。

    “道远告诉我的。”云青这话当然是瞎掰的。她在履天坛内呆了这么久,早就利用自己和经天宫的一线因果探查到了关于神魂传承的事情。

    这座寺庙乃是七大圣地之一归灵寺的某位先人传下的,虽说与归灵寺这种佛修正统有些关系,但也只能算是散修。当年履天坛南下,一路碾过十三障而来,这山里的传承差不多都进了经天宫。估计履天坛也是因为看在归灵寺这么一点关系上才放过了这座小庙。不过云青是典型的债多不痒,十万大山也好,履天坛也罢,这会儿估计都希望她死得很难看,再惹上一个归灵寺也无所谓。

    如果没有弄错,这里面应该有莲心虚空藏观想法。这是归灵寺数得着的神魂秘法,其地位也仅稍逊于大日如来本尊观等几个佛门圣典。云青有些奇怪,这样的顶级传承,当年怎么会流落到这个破落的小庙里。

    “云青……”

    云青正想着,就听见郑真真有些迟疑地拉她袖子。

    “何事?”云青一边答道,一边挑了间客房走进去。

    郑真真和阿芒都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宋离忧则自己挑了另外一间。

    “我总觉得这儿不太对……”郑真真凑到她身边,低头小声说道。

    “为何这么说?”云青在门上布了禁制,门框内侧覆盖上了薄薄的黑色火焰,这火焰纯净而深幽,正是她这次借履天圣坛淬炼真气的成效。

    “呃……就是,感觉不太舒服。”郑真真头越低越下,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饿了三天,不舒服也是应该吧?”云青无奈,“我去问问斋菜,或者让宋离忧给你找吃的。”

    她推门出去,郑真真紧紧跟在她身后。

    “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云青把她堵在禁制里面,安抚道,“待会儿我会带吃的来。你已经修出医道真气了吧?”

    “是、是的!”郑真真有些自豪地抬头挺胸。

    “那就好好温养,巩固境界。”云青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在郑真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郑真真的感觉和她相似,不过她比郑真真要有根据些。云青心目已开,虽然离“光照世界,化生万物”的天目还远,但也能够稍稍洞悉些祸福之事。

    整座寺庙都被一种不祥之气笼罩着。那和尚身上的气息也怪异得很,明明是佛修,但一点金光加身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显得阴森森的。

    她仔细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去试探一下。

    她走进那个狭小的佛堂,心目不经意间看见那佛像前还摆着个琉璃净瓶,净瓶里插着根翠绿欲滴的柳枝。

    云青没有多想,在那个闭目诵经的和尚边上站定,轻声道:“此番打扰贵寺清净,还望大师恕罪。”

    “阿弥陀佛,心不静则寺不净,贫僧若是觉得寺里不清净那定是自己修为不够,如何能怪到施主头上?”老和尚歉然说道。

    云青觉得他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佛修,但这嘴皮子却像得很。

    “大师不怪罪那是最好。”云青也不想跟他纠缠,“我还有一事相问……”

    “施主,我观你体虚眼盲,但形瘦神灼,内蕴明光,有大局在心,有天机在握。你想问之事,若是天机所不能窥者,那老衲也是无能为力的。”

    云青自然是想要旁敲侧击,问一问这莲心虚空藏观想法的下落,但是老和尚却打着机锋绕了过去。他说云青“体虚眼盲”,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云青的身体状况,多半也看出她需要恢复神魂的秘法。但是后一句“形瘦神灼,内蕴明光”却是点明了她最近修为精进,神魂方面的损伤已经对她不再致命。而“有大局在心,有天机在握”却是昭明了云青的野心之大,不仅要掌控局势,还能借某种手段窥得天机。

    这前半段话,说来说去也就是一个意思:“我知道你身上有伤,但是这伤势不是最紧急的,你所处形势危机,不如先解了当前的困局再说。”

    而后半段就直接是表明了,你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了。

    云青觉得和这字字带着机锋的老和尚说话实在是费心劳力,她点头谢过这老和尚,反身回去原本的厢房中。

    她没看见,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那琉璃净瓶里的鲜绿柳条突然化为了枯枝,佛像的眼睛也飞快地开合了一下。

    整座佛堂阴森寂静。

    “郑真真?”

    云青一走到房内就发觉不对。禁制是完好的,但是阿芒和郑真真都不知所踪了。

    房间简陋的很,只有一张小床,一套桌椅,没有窗户,但墙上有一个佛龛。门口一看就是一目了然的样子,根本藏不了人。

    云青仔细检查了一遍她布下的禁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郑真真自己跑了还能说得通,但阿芒凭空消失那就太不正常了。她和阿芒怎么说也是一命双生。

    一命双生的意思很好理解,也就是说世界上本来应该只有这么一个生命,但是却因为种种机缘巧合而产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从命格上讲,她和阿芒甚至可是算作一个人。

    阿芒的一切都是和她息息相关的,如果他有什么危险,那么云青没理由感觉不到。

    那么现在呢?没有危险,但是凭空消失,他们两个人在哪里呢?在一起,还是被分开了?

    云青将房内每一件东西都布下禁制,然后去宋离忧房间看了一眼。几乎是不出所料的,宋离忧也不见了。

    云青感觉有些棘手了,她现在要么自己挖地三尺地找,要么就去问问那个诡异的老和尚。可是她还没做好和对方争斗的准备。从刚刚的谈话中看,对方实力不好说,但测算天机的本事是肯定有的,这么一来她最大的优势天书所能起的作用就小了很多。毕竟天书通晓万物,这么两个互相知根知底的人打起来,肯定难分胜负。

    “施主,你在找什么?”老和尚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这声音离得很近,云青几乎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她迅速催动方寸盏,凭空消失,又在几米外出现了。

    云青回头,那和尚一手捧着一个琉璃净瓶,另一只手不停拨弄着念珠,慈和地朝云青笑了。

    她立刻意识到不好,也不答话,抬手就是一道黑焰扑向那老和尚。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和尚默默念了句经文,琉璃净瓶发出刺目的金光,几个梵文大字飞出,将黑焰撞得粉碎。

    云青沉默,手中术法不断,一道乌风招来。那些黑焰散成点点火星,被这乌风一吹,瞬间迎风见长,再次向着这老和尚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杀意太甚,你可知枉死于你手下之人也是天地之灵?施主听亡者哀嚎可曾悔悟痛惜?听生者哭喊可曾心悸不安?”

    他每说一句话那金色梵文便越发凝实,这次不光冲破了黑焰,还直接向着云青袭来。

    云青心目看得无比清楚,但周身却像是被大山镇压住了一般,光看得见,却逃不了。

    这是佛门的破邪神通,先以言语之势压人,又以法宝重创封印。

    云青心知绝不能被这梵文击中,但是无论如何也调动不了一丝真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梵文没入她身上。从脚底开始,金色的纹路一点点包裹她,等到这梵文长到天灵盖处时,便是将她彻底封印之时了。

    最让云青意外的是,天书居然没有护主。天书乃是天地至宝,云青既然已经强行融合它,那么天书自然能在紧要关头助她脱困。可是现在天书没有动静,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紧要关头?云青又想起和她息息相关却毫无预兆就消失的阿芒,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要抓到什么关键了。

    此时金色的封印已经蔓延到了她脖子上,渐渐朝着脸上延伸了。

    “何其悲也……”云青突然笑了起来。

    那老和尚拨弄念珠的手一顿,脸色不变:“施主是在说疯话了罢?”

    “何其悲也!!”云青笑得更大声了,“归灵寺堂堂佛门正统,如今也沦落到以幻境欺人的地步了?”

    老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亦真亦幻,亦幻亦真,你怎么知道你所说的幻境并非真实,而你所说的真实又并非幻境呢?”

    他手中琉璃净瓶一扬,那金色纹路瞬间没过云青头顶,像是一个金色的茧一般将云青包裹了起来。

    虽然已经知道这是幻境,但云青依然破之无门,再拖下去她倒是性命无虞,但幻境之外的几个人就不知道死生好歹了。

    云青被金光一裹,只觉得心目中全是刺眼的梵文,下一刻再看,却发现幻境变成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